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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聽,立刻老實起來。
叔叔知道,對方把這聲音當作扳槍機了。“還不繳槍嗎?”他抓緊時間唬他。一使勁,那鎖頭被捏攏,又一聲“咔嚓”。
他還在遲疑,叔叔便再將那鎖扯開、合上。在對方聽來,叔叔是過分自信,纔不急於開槍幹掉他,而先要用這種“嘁哩咔嚓”的聲音把他折磨夠、戲弄夠。他這時已退到門口,突然一個閃身跑出去。
叔叔並不追他,在他手忙腳亂上馬時,聽見叔叔的聲音攆過來:“我放你回去,是想託你傳句話,說那個叫叔叔的人怎麼讓你拾了條命!”
他跑遠後,叔叔發現手裏這把鎖確實很古很古的。
叔叔認爲自己從此獲得了真實的勇敢。有天在場部,他並沒有像往日那樣挎着槍套,只把手往衣兜上一拍,拍得那支大鎖頭與他胯骨撞得鏗鏘一響,人們就嚇得一動不敢動。其實他也沒像往日那樣威脅:我崩了你。或者:我槍斃你。他沒講那類話,一語不出,只那麼一拍,人們卻顯得比往日更害怕。他想,這纔是本質的勇敢,靠自身逞英豪。他開始蔑視自己持槍橫行的往日。惹叔叔發火的是那個招工名額。把它拿到女子牧馬班討論時,她們整整三天沒喫飯,沒有一個人發言表態,但氣氛卻很激烈。沈紅霞與小點兒棄權,她倆去出牧,表示並不嚮往那個指標。沉默三天後,老杜開始嗚嗚地哭,跟着其他幾個姑娘也哭起來。她們都哭着說自己捨不得離開牧馬班。柯丹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突然說:“那我走吧。”
大家一齊不哭了,問:“你剛纔說什麼?”
柯丹說:“我說我走。我去省城。我要那個指標就是了,你們不是都不要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