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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紅梅一摸肩膀,果然空蕩了。她最愛的一條披肩,落到他手裏了。
他要她別擔心,他會好好保存它,直到下次約會。
她不再憑空想象他。多情的文字和那個一閃而逝的中年男子重合起來。多情也是牛仔式的多情;一半笑容壓在帽沿下,不怎麼拿你當回事,卻眨眼間就會爲你去死。都好,都合她心意,這個使她一切感覺、一切慾望回春的男人。
他說他感覺到她微溼的身體裹在柔軟的棉質毛巾裏。這是他的手,扯下這條毛巾。不是“輕輕撩開”,而是那麼一扯,帶一種彪悍,手勢短促,不許你忸怩。這是他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肉體,那黃孩子的肌膚。
他真的使她又燃燒起來,就連格蘭,她也感到一種新異。
13
石妮妮送來一盤錄相帶。乘格蘭去上課,喬紅梅把它放在自己的錄相機上看起來。
桔紅色三角梅的拱門。消防塔塔尖。又漂亮又沒用的男友入畫,按門鈴。門開,露出一個二十來歲女孩的臉,鏡頭推進,女孩直是搖頭。男的掏出證件(僞造的記者證)女孩看了證件一眼,聳聳肩,笑了笑,允許幾個提問。她半個身體在門內,半個身體在門外,是接受採訪的老手了(從七歲就跟媒體打交道)。問她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懷疑父親的冤案的。十四歲。她說。什麼引起的呢?“我父親給我的遺書,他預先給我寫了許多封遺書,交到他律師那裏,請律師每年在重要節日或我的生日前,給我寄一封。每一封信都根據我的成熟程度漸漸變得複雜,深沉。他總在猜測我的高度、體重,學習成績,要我記住,這是父親離開我的第幾個年頭。他還爲我列出書單,並在下封信裏問我書單裏的書我是否讀過。他在信的結尾總要我相信,父親從來沒有傷害過我,並永遠愛我,保佑我。十四歲的生日,我照例收到一封信,裏面還夾了一對玻璃珠耳環。是小孩戴的那種可笑的首飾。他說我七歲時一次和他上街,一定要他給我買這副耳環,他堅持不買,說小孩不該戴首飾。他一直爲此內疚。現在我十四歲了,可以戴首飾了,希望我還喜歡這對耳環。”
女孩講到此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