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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中國士兵們的第一杆白旗升起。那是一個號兵舉着的一條白牀單。牀單是一個團長逃跑之後遺忘的。牀單被裁成四塊,分別發到四個團裏,霧剛剛起來,等中國戰俘到了日本兵跟前,才發現如此懸殊的敵寡我衆。昨夜要是突圍應該能突出去,因爲他們沒有無線電設備,無法知道中國軍隊的全盤局勢,被敵人鑽了空子。
這支部隊裏有個命最大的,一直活到八十多,活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這個老兵從全世界集中的歷史資料中得知,日軍在一九三七年攻打南京時多麼無恥詭詐,如何早早謀劃好騙局,離間中國軍隊,同時一支一支部隊地進行詐降。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一絲誠意執行《日內瓦國際戰俘條約》。八十多歲的老兵看着一隊戴相同遮陽帽的日本旅行團,心被一句痛罵憋得疼痛。
那是後話。現在我還得回到李全有的故事中來。
從另一條小路上,走來的是一支輕傷員隊伍,其中有個腦袋紮在三角巾裏的少年。李全友的連隊奉命在岔路口停下,等傷兵的隊伍先過去,似乎受降的日本兵想得很周到,讓傷員最先進入他們“有喫有住”的安全環境。這個時候,李全有和小兵王浦生還是陌路人。
在四面白旗的帶領下,中國戰俘們沉默地走上公路。隔着十米會有一個橫着長槍的日本兵押解,有時還會冒出箇中國翻譯,叫戰俘們:“跟緊了啊!走快點!”碰到這樣的漢奸,戰俘隊伍裏總會有一兩個人問他們:“日本人要把我們送到哪裏去?”
“不曉得。”漢奸會這麼回答,臉跟押解的日本兵一樣空白無內容。
“前頭有飯喫,有水喝嗎?”某戰俘會問。
“那還能沒有?”漢奸說。
“日本人真的不打不殺?”
“不殺!趕緊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