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歌苓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吳川在隆冬裏走來走去,一邊眉毛剃沒了,腫得粉紅髮亮。眉環在炎症消下去後終於出現在她臉上。必須是純白金的。她可是個豌豆上的公主,反正老花花公子有錢。她因爲我的支持而和我親了不少。我收買人心收買得不錯。無論如何,爸收買了黎若納的心。她跟我說這世上她最愛的人是爸。無恥啊無恥。吳川的肚臍上也出現了一個環。她問我喜歡不喜歡。我喜歡不喜歡好象作數似的。既然不作數我就說:下一個環往哪裏掛?我裝得開明之極。她爲討好小納粹把自己弄得千瘡百孔。我爲討好她而放棄任何見解。佳士瓦請我和吳川去他家,見了小納粹臉就陰了。他事後叫我無論付什麼代價也要拆散他們。佳士瓦是小納粹的教授,懷疑小納粹和他系裏不少“年輕作家”一樣,無惡不作。
證實佳士瓦的話是在新年除夕。我邀了一大羣人到我公寓作樂。茹比居然偷到了臘梅花。我懷疑她從林肯街(注:芝加哥的名街,佈滿時尚、別緻的店鋪和餐館。據說“雅皮”們雲集。)的某家花店裏訂購的臘梅,付了驚人的價錢,偏要說是偷的。偷花多詩意,古典騎士行爲。茹比和小納粹選過同一門課,很玩得來。小納粹馬上滿口大詞兒,和茹比陷入了“魔幻現實主義”。佳士瓦和我各自拿了酒到積了雪的晾臺上。冬天是我的季節,可以遲遲不讓佳士瓦剝下我的衣服,把他嚇着。荷爾蒙會在漫長冬天中消耗或平息,大家沒了激情後會美好平淡地做朋友。佳士瓦會永遠看不透我,誤認爲我像吳川一樣美好無損。
茹比以爲我和佳士瓦進展迅猛,不斷和我擠眉弄眼,意思是:你可真行──一夜情墮落成戀愛啦?客人們到齊了,老少參差,不過都很“波西米亞”。我成了最正統的形象。我發現佳士瓦的眼睛鋒利得很。他目光的終點是走廊盡頭的浴室。我看看燭光中一屋子人影,沒了戴義和團頭巾的和染三色金髮的。我突然愛上了佳士瓦,他居然暗暗保護着吳川。
他和我目光碰上,聳了聳肩。我回頭應付了一個客人的提問,回過頭來看佳士瓦時,他已在浴室門口了。門突然開了,小納粹筆直的鼻樑對着佳士瓦鬍鬚濃密的下巴。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小納粹問,幹什麼?
佳士瓦說,你在幹什麼?
小納粹說,是我先問的。你扒在門縫上,想幹什麼?
佳士瓦說,我想幹的就是想弄清你在裏面幹什麼。
小納粹走出來,把浴室的門關嚴實。吳川給關在裏面。在穿衣服?我參與進去將是什麼角色?必須出一下場,算Party主持人吧。我上去,半個醉漢的嘻笑,你們幹嘛呀?佳士瓦,餐館送菜來了,幫我一把。我把右手搭在他雄厚的背上,輕浮得讓佳士瓦一振,有希望了,不久他可以消滅我和他的禮貌關係。我把佳士瓦拉走。小納粹又進去了。我的浴室是他和吳川的野戰愛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