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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他到什麼地方去了?”
“呀。”阿尕存心裝着聽不懂。她心裏在醞釀着一個極不善良的計劃:不讓她見到他。不然阿尕怎麼辦?她一來,阿尕就成了熬過茶的茶渣子,該潑出去了。他有了她,想想會怎樣吧,行了,阿尕,你走,別再來啦。想到何羅將跟她摟成一團,睡在這牀上,阿尕差點拔出她的小腰刀來。她問:“就這兒嗎?他就住這兒?……”
纔好哩,她都快嚇哭了。兩頭嫠牛見來了生人,一個勁鬼叫,並探頭縮腦。有頭牛是張大白臉,像跳舞的人戴的鬼臉譜。她孤立無援地站在屋子中央,疑疑惑惑地東張西望。四壁被煙燻得漆黑如墨,她站在那裏,像天棚漏了,瀉進來一束白光。
“何夏,他過一會兒能回來嗎?”
“呀。”阿尕一邊看着她,一邊往後退,退到門口,撒腿就跑。
我那時假如見到她,一切就都像她預先安排的那樣,找個地方,登上記,結婚。不會的,明麗。你看見我的處境,就是你的感情走到了絕路,你絕不會再向前邁了。在那之前,你根本不會想到世上竟有那麼糟的地方。她看見那間漆黑爛炭、臭烘烘的屋子就全明白了:那一趟跑得太冤,千里迢迢,等着她的是個黑窟窿,無底深淵。要在這一團瘟臭和黑暗中跟我從長計議嗎?別逗了。你一腳踏進來的同時,已懊悔不迭。所以你走是必然,不是誤會,儘管阿尕這小妖精從中搞了不少花招。
知道這小妖精怎麼幹的嗎?她跑到河邊,悄悄在馬腿上不知搞了什麼鬼,馬便瘸了。然後,她又花言巧語勸我,說何必跑那麼多路回去呢。她死死拖着我。瞧,我給你拿了條氈子,不會冷的,夏天睡在這裏,美透了。我確實在草地上睡得很美,第二天,不用她再多話我就決定整個夏天睡在這裏。我惟一感到蹊蹺的是,阿尕再不來跟我親暱或搗蛋,總是隔開一段距離,很陌生很嚴峻地看我,眼光發直,心事重重。我正巴不得跟她重新調整一下關係。自從收到明麗的信,我從此對阿尕收了心。我得活得像個人樣。雖然我越來越像個野蠻人,但還不怎麼缺德。說真的,那時我感到特別慶幸,因爲我跟阿尕還沒過最後的界限,還沒亂套。
“何羅,快回去!”有一天,她對我這樣說。
“你發什麼瘋?!”我見遠天剛有道細細的金邊。
“你快回去,快呀!”她乾脆將兩手插入我腋下,把我扌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