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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個紙盒數上去,發現都在,神經質消掉不少。
她很給面子地終於坐在了桌子對面。我們喫月餅。我開始講起月餅和“殺韃子”,講起有關月亮的所有中國古典詩詞;李白、李煜、東坡。瑪雅很顧喫相,咀嚼時從不開口,只好對我罕見的滔滔不絕挑眉瞪眼地讚歎。
“這月餅的卡洛里一定很高吧?”瑪雅打斷我,她已喫完兩個。她像計算錢一樣精確地計算卡洛里,可仍是喫下去,胖下去。
我說不高不高。心想,管它呢,反正明年我不會再哄你喫了。
我還是講月亮。我說中秋節所引起的情緒是最浪漫的,比如思鄉、相思、念故土故人。我不時去看天,希望向瑪雅證實,八月十五這天的月亮的確比平時大許多,圓許多;有點暖色的粉紅或鵝黃。然而一片空空的天。瑪雅似乎很感動地聽着。紫百合在我們之間散着淡淡的腐臭。
瑪雅決定不再等我們中國人的浪漫月亮。我多想再留留她。站起時她開口了。
“對了,你總是很欣賞我帶回的花。以後我們分擔買花的錢,怎麼樣?”
我沒說話。她從來沒有不公道過啊。我以爲我征服了一顆心。也許我征服了,但公道歸公道。
她走了,我獨坐、悶坐、枯坐。頭生疼生疼。摹地扭臉,天中央竟有了月亮。我看它一會兒,想它從哪裏來。一定不是我故土的它,一定不是我的父母十幾小時前看到過的它。它很圓很圓,像一枚阿斯匹靈大藥片。
風箏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