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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荃倉皇地把他自己的東西收集在一起,牙刷、襯衫之類,一件件抓起來就往揹包裏一塞。桌上那盞豆油燈,燈油快乾了,只剩下青熒熒的一點微光,使那整個的黃土屋子裏充滿了青黑色的陰影,彷彿有了這點光亮,反而比沒有倒更加黑暗些。
唐家那邊屋子裏黑——的,一點響動也沒有,似乎他們已經睡了。也許他們也在屏息聽着外面的腳步聲。也許他們也有一種錯覺,以爲只要悄悄地一聲不出,就不會找到他們頭上來。
他應當立刻搬出去,回到小學校去,土改工作隊員不能住在地主家裏。要劃清界限。其實他自己也知道,要搬也用不着這樣倉促,根本住在唐家也並不是他的過錯。他僅只是一種逃避的心理,不願意親眼看見馬上就要發生的這件事。
他提着揹包匆匆走到外面的月光中,迎面正遇見民兵的隊伍打着燈籠擁到院子裏來。
「什麼人?」有人喝問。
「是我。工作隊裏的。」
一個民兵舉起燈籠來在他臉上照了一照,沒言語。這裏大家已經紛紛喝吆着衝進屋去。
「唐佔魁呢?叫他出來!帶他去問話!」
大家嚷成一片,劉荃就乘亂裏擠了出去,在那月光下的黃土弄中連跑帶走,很快地已經把那喧譁丟在後面老遠了。
然後他忽然想起來,還有二妞給他洗的那套衣服丟在唐家沒有帶走。他在心裏詛咒着,他討厭自己在這種時候還會記得這樣瑣屑的事。但是無論如何,得要去拿回來,那是他僅有的換洗的一套。要拿還是趁現在亂哄哄的時候去,比較好些,要是明天單獨再到他們家去,他實在是怕唐佔魁的女人和二妞對他哭訴。而且也要避嫌疑,再到他們家去,被人看見了要發生誤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