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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終於說到了算地。向文成給甘子明介紹了他家買宅基地,擴建住宅的計劃,他是來請甘子明過去和他一起丈量、一起演算。甘子明說:“這點事還用叫我,我算地可不如你,算地是數學裏的另類。這可不比擺弄幾隻兔子幾隻雞,顛來倒去還是問那幾條腿的事,算地需要的是臨場應變。”向文成說,他請甘子明出馬,一是遇到難題二人好議論解決;更重要的是甘子明是個旁證。向文成說,他不能自己說幾畝就是幾畝呀,現在是執着算盤算自家的地。甘子明說:“你要這麼說,我還是去吧。”
賣地的戶主在笨花村西一字排開,正等待向文成和甘子明的到來,瞎話也手持丈杆站在人羣中,像個手持長矛的古代武士。這個季節,笨花村的田野裏已看不見花地,秋後剛耕過的土地像翻江倒海似的洶湧着波浪,不用說,兔子們又在沒遮掩的土地上活躍起來。遠處有個扛槍的人正在瞄準,那是西貝小治。不時有槍聲傳來。
瞎話看見甘子明忙說:“等的就是你。你不來,我這丈杆就派不上用場。”
甘子明說:“我是個打旗的,主角是文成。開量吧,這可不能用瞎話報數。”
瞎話說:“看說的,一尺一寸也錯不了。”說着,拉動丈杆丈量起來。
地戶們還是緊跟住他,瞎話要把丈量出來的數目報出來,向文成才能開算。人們惟恐瞎話報數目報的有虛假,他們想,瞎話也姓向,又會說瞎話。瞎話看看緊跟着他的地戶說:“不用緊跟着我,我手下可不敢有半點差錯。去地要地是人命關天的事,可不敢虛報。”他手持丈杆一遞一杆地“排”地,把數目報給甘子明。甘子明手拿毛筆和硯臺,把數目記在一張毛邊紙上。
向文成根據瞎話所報數目開始運算。這一家地戶的戶主是禿老四,禿老四是個寡婦,無力種地,拾花時只會把家裏做下處,靠抽頭兒維持日子。地就常年荒着,茅草蓋着腳面。這地形一邊長一邊短,一頭還被葦坑“咬”去一個角,是一塊不三不四的小地塊。向文成根據瞎話所報數字開始運算。他手執算盤打了一遍,又打一遍,得出結論後對禿老四說:“四嬸子,你這塊地是九分六厘一毫一絲一忽,差一點一畝。先前有文書沒有?”禿老四說:“哪有文書呀,家裏連個紙片也沒有。你給多少就是多少吧,瞎話要是不糊弄恁四嫂,你文成還會糊弄你四嬸子喲。”瞎話說:“哎,四嫂,怎麼又涉及到我?你也不看看這是誰在要地,莫非我敢敗壞向大人的名聲呀?”
甘子明看見向文成算盤上的等數說:“文成,再打打,再打打我看看。”他是要看向文成的演算方法。向文成毀掉等數重新打,算盤雨打芭蕉似的一陣亂響,他嘴裏還唸叨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口訣。他再次得出等數,還是九分六厘一毫一絲一忽。甘子明看着向文成的演算,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