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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喜從城陵磯乘火車北行,早晨上車,中午到達武昌。在武昌,他先按照身份將隨員安置在漢光大飯店,午飯後才乘馬車赴孫傳芳官邸。向喜的車沿江岸款款而行,只見江中的來往船隻運載的大多是士兵。士兵荷槍站立船頭,一副準備戰鬥的姿態。向喜想到,這吳光新帶過來的人,屬第一旅,看來士氣不低。也許這次王佔元招他來漢口,和吳光新調兵東進有關。莫非吳光新爲挽救皖系的命運還要做些孤注一擲?
向喜帶副官甘運來乘車沿江觀察一陣,車子停在孫傳芳官邸前。甘運來先行向門崗通報,向喜一行人徑直走進孫傳芳的院子。這是一處帶天井的宅院,天井裏,幾名護兵正在收拾花草,見向喜進了院,連忙放下手裏的工具。其中一個對向喜說,孫大人正在後院打電話,請向大人在客廳稍坐,我就去稟報。
向喜走進孫宅的客廳,看了一把紅木太師椅坐下,不覺想起保定金莊的一切。一個風雲變幻的年月,時光荏苒。幾年前他們還在保定睡炕頭,喫白肉罩火燒,在湯記茶館喝茶。現在呢,住所叫官邸,官邸內有花草、有客廳。中式的坐物是太師椅,西式的坐物是沙發。大廳牆上還有畫。那是誰的字畫?向喜對辨認字畫並不內行,尤其對書畫上作者的落款更認不準。眼前這牆上有個條幅,條幅下端有一團墨,像只鞋,又像塊石頭,總之是一團黑。右上角有題字,字不多,畫家的署名像哭字又像笑字。向喜坐在椅子上看看,站起來看看,再走近看看,還是看不準。只聽見院裏有人和甘運來說話,已知是孫傳芳過來了。孫傳芳邁進高大的門檻,見向喜正看畫,便說:“謙益兄,認識這畫嗎?”
向喜一邊迎着孫傳芳一邊說:“看了半天看不準,像只鞋,又像塊石頭。看看落款吧,又像哭字又像笑字。我對字畫就是不入道。”
孫傳芳和向喜並排站在畫前,指着畫說:“我也是看個熱鬧,我看畫最不打眼的還是美女和老虎。這是八大的畫,叫個《眠鴨圖》。那不是鞋,也不是石頭,是隻臥着的鴨子。這幅畫好就好在墨色上,都這麼說。”
向喜再注意看看,也看出了形象,說:“噢,我也看出來了,是隻鴨子,鴨子一回頭,嘴紮在了翅膀裏。那,題款呢?又像哭又像笑。”
孫傳芳說:“那是八大山人的習慣寫法,上頭兩點是個‘八’字,中間的‘大’和‘山’連在了一起,‘人’字像個‘之’字。可不,正像哭之笑之。”
向喜說:“看出來了,文人墨客都喜歡把個人的款落得似是而非的,你越認不出來他越高興。軍令狀可不行,你總不能讓人家捧着軍令狀亂猜,這是段祺瑞呀,還是靳雲鵬。”
孫傳芳說:“剛纔光顧認字,喜哥,你知道這幅畫是哪兒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