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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那個魔術
我才明白:那個魔術,是真是假並無緊要,緊要之處在於它是姑父的一種夢願,一個幻想。姑父必是希望:現實能像那個魔術一樣,往事可以重新來過,時間真的能夠倒流。姑父必是這樣希望:他走出那個劇場時是七點半,倘其回來時還是七點半,劇場外面的事就不過是個噩夢了;或這噩夢無論多麼曲折漫長,總也就會有個醒來的時候了。姑父一定這樣想過:要是他回到劇場裏還是七點半,要是命運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死也不會再走出那個劇場去接什麼頭了。這個可憐的老人,他必是無數次地這樣祈禱過了:那個魔術師,那個什麼什麼斯坦或是什麼什麼斯基,你就再施展一下你的魔法吧,把時間救回到以往,把我和馥都帶回到青春年少時!這可憐的老人一定是沉迷在那個神奇的魔術裏了:倘若真能那樣,馥哇,我們就一起離開這塊是非之地,哪怕是去天涯海角,哪怕是去一處沙漠,一個孤島,一座墳塋,我也情願!在那兒,永遠就是你和我,不要有別人,更不要有敵人,也別再有什麼“自己人”了吧……
自從見了那個魔術——想必,並不是在他年輕的時候,而是在他成了叛徒以後——姑父他必是走進一個夢裏去了,走進去卻再也走不出來了,或是再也不想走出來了。
夢,便是一個孤島。那幾間老屋便如同一處沙漠。馥哇,這滿牆滿地的草木都是爲你栽的,這滿屋滿院的花都是爲你開的!
夜裏,馥從牆上下來。白天,馥回到那照片裏去。
或者相反:馥從牆上下來便是夜晚,馥回到那照片裏去即是白晝。
姑父的晝夜因而不再與這世界同步。
或者是有別人來了,便是白晝,沒有別人的時候即是黑夜。或者白晝即是別人,黑夜呢,是與馥相會的時候。所以姑父不想從那兒回來。
唯獨我與丁一例外,我們偶爾與他共度長宵。
有回姑父問丁一:“在你出事的那個禮拜天,你本來是想去哪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