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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淑雯似乎爲又得到一個鬥嘴的藉口,笑容都上來了:“女娃娃家的事,瞎問什麼?”
聲樂隊女分隊長伸出手去把丁丁往上拉,一面哄她:“喫一塹長一智,下回來例假不踢腿就是了!舞蹈隊的到這時候都請假!”
丁丁嗚咽:“沒人告訴我……可以請假的呀!……多丟人啊!……”
郝淑雯倒是大度大方,照樣衝牆頭那邊喊話:“有什麼丟人?誰往髒處想誰丟人!”
此刻男廁所一個聲音冒出來,是德高望重的聲樂教員王老師在說話:“小林不哭了。哭壞了嗓子,啊。”聲樂老師五十多歲,嗓音一點兒不顯歲數。他是很疼丁丁的,十幾個弟子,丁丁一開口唱,就征服了他的心。小林的音色特別,稀奇,有種奇怪的感染力,老師背地跟不少人琢磨過丁丁。林丁丁這一齣戲夠轟動,把五十多歲的王老師都哭來了。
女兵們把哭得柔弱疲勞的林丁丁架出廁所,男兵們全站在男廁所門口觀望。似乎丁丁負了重傷,或者受了某畜生的糟蹋。那截血污衛生紙的目擊者們都用眼睛糟蹋了她。男兵羣落裏站着劉峯,莫名其妙地感到自己該負某種責任。
等大家把丁丁哄到牀上,蓋上被子,劉峯膽戰心驚地走進來,傻站了一會兒,想負責又不知負什麼責,無趣了一陣,還是走了。第二天他看見丁丁,丁丁臉猛一紅,他的臉也猛一紅,都明白,劉峯是把那血污東西看得最清楚的人。那血污東西如同一個深紅色飛行物,差點兒就在他身上結束旅程。那件摩擦在丁丁最私密處的東西怎麼就衝破了衛生帶的束縛,衝破燈籠褲腿鬆緊帶的封鎖線——鬆緊帶的封鎖只增加了反彈力和爆發力——飛將出去,直達劉峯腳邊?劉峯想到林丁丁踢腿時那三道訴苦的目光,他怎麼就完全不解風情?不就是他逼的嗎?“使點兒勁!”“認真點兒!”好了,那麼個血淋淋的祕密從褲管裏被“發射”出來。就算劉峯沒看到林丁丁的女性核心,看到的也是離核心最近的東西。甚至看到比核心還核心的東西,那原是可以生髮一個小生命的紅色熱流,從那個極小的血肉宮殿裏,通過一條柔軟漆黑的渠,決堤在這片由某個街道工廠生產包裝的帶有磨礪性的長條紙上……
當然這都是我想象的。我在這方面想象力比較豐富。所以大家說我思想意識不好,也是有道理的。我想劉峯對林丁丁的迷戀可能就是從那個意外開始的,所以他的欲求是很生物的,不高尚的。但他對那追求的壓制,一連幾年的殘酷壓制,卻是高尚的。他追求得很苦,就苦在這壓制上。壓制同時提純,最終提純成心靈的,最終他對林丁丁發出的那一記觸摸,是靈魂驅動了肢體,肢體不過是完成了靈魂的一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