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 (第17/2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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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看着如此主動的老猢猻都是驚異,在雷東寶一句“你說”之後,老猢猻跳起身附到雷東寶耳邊竊竊私語。雷東寶聽罷大笑,拍桌道:“就這麼辦,叔,你也聽聽,你和老猢猻分頭去辦。”
老書記將信將疑,可聽了仇人老猢猻的耳語,也終於舒開眉頭,哭笑不得,嘴裏還“表揚”了老猢猻一句:“你啊,還真有兩把刷子。”
宋運輝事後才知道老猢猻這個人是什麼人。雖然他相信姐夫的拳頭,可想到老猢猻這種人的本性,心裏又很擔心,懷疑老猢猻會不會在如此緊要關頭做什麼手腳,老猢猻鬼主意太多,防不勝防,姐夫以後雖然可以討還,可好漢不喫眼前虧。會商結束,他就告辭拿了行李騎姐姐的車回家看父母。一路仔細揣摩老猢猻的主意可能會給姐夫帶來的傷害,可想了一路,找不到紕漏。但宋運輝相信,這只是因爲他年輕閱歷不夠,他也算是從小喫足險惡人性苦頭的人,他不信老猢猻這樣的人這一次會如此單純。
他回家沒與父母提起,怕他們擔心,也料想來自縣裏的傳聞未必能傳到老實本分的父母耳朵。但他牽掛姐姐那兒的事,第二天找個藉口說是還自行車,又早早趁天還沒亮趕到小雷家大隊。雷東寶對於他的再次出現倒是沒有驚訝,他的手掌只是輪流拍宋家姐弟倆的肩頭,信誓旦旦地告訴他們不會有事。但宋運輝建議姐夫今天當作不知道,若無其事出門離開。雷東寶雖然不願意,可還是從善如流,要宋運輝在家照料好他姐姐,然後便到村裏扯兩嗓子,叫上工程隊的四五個人離村而去。但臨走,雷東寶又折回來,要宋運輝遇事別激動,記得盯住老猢猻。宋運輝這纔有點放心,原來姐夫粗中有細,還是知道老猢猻這人危險的。
可宋運輝沒有想到,老猢猻會把原本應是嚴肅甚至嚴厲的清查組搞得如此無奈,原來所說的父老鄉親請命竟演變成父老鄉親索命,清查組進村被搞得跟鬧劇一般。第一天,清查組被一羣白髮老頭老太哭哭啼啼地拿柺杖、扁擔、掃帚打出村子,打得全市人民都支持老頭老太,認清清查組本質:原來就是嫉妒人家好不容易喫一年飽飯,去人家小雷家眼紅找碴。等雷東寶磨磨蹭蹭回來半路遇見清查組,請他們再回小雷家他們也不幹,誰敢跟老人小孩孕婦對抗啊。
第二天清查組被領導逼着又硬着頭皮上小雷家,這回迎接他們的是抄鋤頭菜刀的年輕人,年輕人說好不容易生活變樣有姑娘願意給相親,好不容易定下一個對象,被清查組昨天一來全給攪黃了,這怎能讓人不拼命。雷東寶這回聽老猢猻的話沒走,還排開想拼命的年輕人將清查組安全迎入大隊部。可坐在大隊部裏的調查組成員面對的是外面驚濤駭浪般的羣衆海洋,隨時有石塊泥巴破窗而入,他們還如何工作,依然落荒而逃。但小雷家大隊那句“農民變工人”的口號卻隨着衝突被傳向四鄰八鄉,聽到這口號的農民都異常羨慕小雷家大隊,都說自家大隊書記要是也變成雷東寶那樣的人,以後大家每月有工資拿、有醫藥費可報、有勞保墊底,地裏還有蔬菜可收稻米可喫,這日子還不共產主義了?
不說小雷家全體社員,即使社會輿論也幾乎一邊倒地支持小雷家大隊,支持雷東寶。一個大隊書記,率領本大隊的農民過工人的日子,自家結婚卻連酒席都辦不起,眼下還住着祖傳泥巴房子,這樣一心爲公的大隊書記哪兒找。衝突反而讓四鄰八鄉認識雷東寶這個帶頭人,看到小雷家大隊的進步,羨慕小雷家人有奔頭的日子。
第三天、第四天,清查組沒再出現,他們怕了小雷家老老少少的刀光劍影,而最主要的是,他們難以面對輿論的壓力。這壓力,主要還是來自原定清查組回縣每天一次的彙報總結會議。他們只能彙報那些小雷家農民的怒罵,而那怒罵,是對他們清查活動的譴責。他們可以無視怒罵,可是,當初決定清查時候宮書記有意將主持會議的尷尬位置奉送給徐縣長,徐縣長如今坐在主席位上問出來的問題刀刀見血。清查組下去兩天的成果,形成會議紀要,是他們看到小雷家大隊的繁榮富強,有人喫了悶虧。
宋運輝從來不知道,嚴肅的政治問題竟然可以用不嚴肅的下三爛手段解決,也佩服姐夫這個看似粗人的用人之道。他不明白姐夫的思路,可姐夫相信徐縣長,現實表明,正確;姐夫起用老猢猻,現實也表明,正確。廟堂之人可以結交,人們從來都是這麼在做;而雞鳴狗盜之徒也可以入幕,過去的孟嘗君曾因此脫厄。用人,該有胸懷,該不拘一格。姐夫有的是胸懷,這胸懷,讓很多看似無法用上的人爲他所用。宋運輝從此對雷東寶真正刮目相看。
他也覺得自己沒原則,他竟然還有點欣賞老猢猻。知己知彼,大約說的就是老猢猻這樣的人。瞭解局勢,瞭解矛盾,從中游走,順勢而爲,往往事半功倍,此役,他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