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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沒有一個人叫他錢克,連伙房的王師傅(這會坐在觀衆席裏瞧熱鬧)也停止叫他“龜兒錢克”了。沈編導見他到場,飛快跳上舞臺,胸口的哨子彈跳不安;那圓而大的“後勤部”此時是個穩健有力的舵盤,時而把她推向左,時而向右,調動着衆舞蹈的位置,舞臺上此時是一羣“火焰女神”,各執兩棲火炬做情緒伴舞。他屹立在舞臺中央,所有人對他驚人的相似大抽一口冷氣。
他邁着舞蹈化了的“龍行虎步”走到臺前。火焰女神之一是跟他散了夥的女朋友,她一邊跳一邊咳嗽,激動得不知哭笑。她既慶幸又懊悔和他散夥,若不散,她眼下會不知怎樣待他。對待他不能像對待錢克:吵、罵、擰大腿。她只知道怎樣待錢克。
他的確感到自己不能再回去做錢克了。回去,他就沒有小蓉。小蓉每天從她手掌大的筆記簿上撕一張紙,方方正正寫一首詩給他。詩有關痛苦、海、愛情和死,這四樣東西沒有一樣是她見過的,而十四歲的她只對沒見過的東西着迷。小蓉坐在最遠的一排座位上,安靜地爲他發瘋。
他跨上樂池上方的平臺。一池子黑腦袋隨他的舞步傾搖。他感到呼風喚雨的氣韻,感到那隻向前揮去的胳膊伸進了歷史。
然後是一個急轉身舞向天幕。
隨他手的疾書動作,天幕上現出閃電似的一行行狂草《婁山關》——
沈編導意識到自己成功了。她嚴酷的角色培養成功了。她的嘴一陣一陣地啜泣;終於成功了;再過一個星期,《婁山關》就將正式公演。
“後勤部哭了!”人們交頭接耳。
“她曉得她要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