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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璐子常穿件紅體操服,緊繃繃的像漆在身上的。她頭髮天然卷,攏起放下都美。小璐子曉得天下人都在看她,因此她總是半煩惱半羞澀地垂着眼。她有時垂着眼就把許多叔叔阿姨們忽略了,走過去,沒喊人,但她會回頭來補一聲,有時還補一躬,因此顯得格外禮貌。大人們常說:“小璐子真好,忘了叫人,還回來補!”我們這些見人就傻叫的孩子比起小璐子,就不給人留下什麼特別的印象了。
小璐子待黑寶哥不壞,就當沒他這個人。有時跑到我家門口問:“在你家吧?”並不說“誰”在我家。然後說:“該回家喫飯嘍!”同樣不說“誰”該回家喫飯。黑寶哥只有在外面我姊長我姊短地自豪,回家一叫,小璐子會伸長下巴(活脫一個小鞋拔子),眼一白:“誰是他姊!”
有年夏天特別熱,小孩子們都爬上辦公樓頂的大平臺睡覺,一家一張席,鋪在水潑涼的地上。我家的席和黑寶哥家的並連,小璐子要兩個枕頭,黑寶哥就來枕我的。我嗅着黑寶哥的汗酸,觸着他細瘦的肢體,心裏不知怎的好高興。
“別動!”他喝我,用一條腿壓住我的腿。
我控制不住那股高興。
他開始胳肢我:“叫你動、叫你動!”我翻騰得像只泥鰍。到現在我還記得黑寶哥又熱又狠的手。還記着當時的我怎樣急切地期盼每個傍晚。
不知怎麼,我在一個露水很濃的清晨醒了,枕頭空掉半邊。
“黑寶哥!”我帶哭腔地叫。
“噓!……”他制止我。他側臥在那兒,朝着小璐子,樣子有些怪。我盯着他。他勾勾手指,叫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