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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記者揹着各式照相器材來了。雨川迎上去先拿她最嫵媚的笑款待了他們一番,同時左一聲“辛苦”又一聲“多謝”。兩個記者在社會上早混得油透油透,哈哈哈地說:“不用謝,完了事畫家請一頓排場的!這年頭,不都是這回事嗎?什麼人物都是三分場,七分捧!能找個場合讓大家高高興興熱熱鬧鬧,最後喫一頓,也算功德無量!”
雨川冷丁聲說:“他是不同的。”
對雨川突發的感傷,兩位記者不解甚至有些失望起來。“那你要我們做什麼?”其中一個以降了八度的嗓門問。
雨川又給了個笑臉。
“你們不必做什麼。嗯……就走過去,告訴他,你們是記者,說他的畫正在引起重視。”雨川邊想邊說,“還告訴他,他畫得很好;他的畫展很成功,他很有潛力。就告訴他這些。然後我請你們喫一頓,隨你們挑哪家飯店。”
記者還想搞清整場把戲,但雨川沒有講穿它的意思。
“算我求你們的,好吧?以後到醫院看牙科我給你們掛號。”(注:大陸看牙科總是要提前許多天掛號。)
記者們收起一副油子相,彷彿不敢再惹已由傷感變得悲壯的雨川。他們走進去,像演員走進角色,走上舞臺。雨川見他倆裝腔作勢地在一幅幅畫前蹙眉、低吟,面色弄得很肅穆。最後,他倆先後走向老五。先是出示記者證,然後是職業化的握手寒暄。她見老五臉色淡淡的,聽着他倆背誦她剛教授的那番話。他倆出來時,見到在外面閒蕩的雨川,擠着臉說:“打哪兒鑽出這麼個人物頭兒?每幅畫上他都貼了標籤:展品不出售。好像誰會掏錢買他那些四不像似的!只有他自己管那叫畫!”
人散盡了,老五纔看見人幕後的雨川。那時他已準備離開展廳,關門時間到了。她什麼也沒問:今天人多嗎?有記者和外賓來嗎?她怕他看出破綻,看穿這虛弱的轟動,看穿是她僞造了這隆重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