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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沿着這條細長的小路,跟着我的愛人上戰場。”
“點菜嗎?”
一個服務員走過來問我們,肖琳要了菜單,“你想喫什麼?”她問我。
我一點胃口也沒有。自從動筆寫這篇自傳式的小說,在字裏行間與毛京幽幽重聚之後,對任何珍餚美味我都打不起咀嚼的興趣。此刻,只有那穿過白色窗幔傾瀉進來的正午的陽光,使人異常留戀,甚至使回憶中的徹骨的寒冷也變得遙遠。那寒冷給我的餘悸太深了。那時代把人變成猛獸!比我大十歲的哥哥從小給過我許多溫暖和愛憐,但那時的兇狠使他在我記憶中永遠是個猛獸。他當時正想要擠進晴川市革命組織大聯合籌備委員會而拼命表現正紅得發紫,而醫生對我的診斷幾乎打破了他的夢想,他將失去自己他要維護自己他莫名其妙地要垮臺因而惱羞成怒因而就變成了猛獸。我記得在那個雨夜的第二天,不,也許是第三天,街上便出現了反對派的大字報,說××的妹妹與人通姦和人亂搞是個妓女,而他卻企圖混進革命的指揮部,實在是對革命聯合的極大嘲弄云云。反對派和哥哥那一派的人都把我拉去談話,不讓我回家,希望我說出有利於他們的情況,但是無論哪一派,他們首先都想知道的,是肚子裏的那孩子,究竟是誰的!
我不說,我只是哭。
我只是知道我才十九歲就已經成爲一個不乾淨不貞節不清白的,人所不齒的女人了。
後來反對派把我弄到一個祕密的地方,他們似乎決心從我身上打開攻倒我哥哥的突破口,因爲正待組成的全市革命組織大聯合籌備委員會事實上成爲後來晴川市的政權機關——市革命委員會的前身,所以市裏幾大派羣衆組織都玩兒命似的想在這個委員會里占上一個席位。大哥三生有幸,這個僅僅喝過六年墨水卻能大喊大叫衝鋒陷陣的粗壯的鉗工應運而生,就要成爲時代的驕子,成爲劉家祖輩惟一紅頂參政的大官了。偏偏這時家門不幸,出了個辱沒門風的妹妹,以致授人以柄,幾乎要功敗垂成了。大哥的謀士們審時度勢,在對立面的輿論攻勢間歇之際,後發制人,也推出一批大字報,說某某的妹妹是被流氓非禮實屬無辜受害,與其父兄名譽毫無干係。此說一出,反對派立即羣起攻之,指摘此等解釋純系此地無銀三百兩,自欺欺人,不攻自破……諸如此類的大字報變本加厲地貼滿了晴川!
就在對立面們忙於組織文章,搞得洛陽紙貴的時候,大哥的夜襲隊乘虛突擊了反對派的祕密據點,兵不血刃,把我營救出來。我被“解放”回家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打,大哥幾乎急紅了眼,“這肚子裏的野種兒是誰的,是誰的?”他知道我要是死不招認這段公案就難以了結。反對派被搶走了人不肯善罷甘休,也醞釀着組織一次不大不小的武裝行動作爲對等報復,事態大有惡化的危險,就在這時,毛京突然站出來了。
誰也沒想到這時候竟會有這樣的傻瓜站出來認頭。
我也沒想到他這樣的人竟能如此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