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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等來這麼一句,屏住的氣全泄了下來。他有點自恨,就連在萌萌面前,他也是這麼膽怯嗎?他們在一起有好幾個月了,彼此相處又是那麼融洽、貼切,沒有一絲一毫的拘束和費力,這已經使他破天荒地相信了命運的安排。在她面前,也許早就用不着這樣畏縮了,也許早就應該更直率、更豪放,或者乾脆,來點兒魯的……可有時靜息想想,又發覺這些念頭有多麼可笑,簡直有點沒正形。才幾個月,不算長,何況他們的緣分又是那麼偶然、無意,以至於叫人到現在都要疑爲夢中的故事,惴惴然不敢相信呢。這在哲學上該怎麼講?必然的長河大概都是由這些無窮無盡的偶然的水滴所組成。——他的自行車撞了她的腿,於是他送她上醫院,送她回家,都不過是一個“交通肇事者”必須承擔的“民事責任”而已,要不是那天晚上無意對同院的大福子說起了這件事而引起大福子那番危言聳聽的話來,他大概絕不會在第二天就拎着個水果籃子又跑到萌萌家來看她的傷。大福子也是無意,一切都是天緣湊巧。
大福子是他同院對門王煥德大爺的兒子,比他大五歲,在南州市冶金機械廠當司機。不知道是不是汽車司機都有這麼個共同脾性,一提到馬路上的官司,總要擺着深明此道的神態說上一通不可。
“你呀,”大福子拍着他的肩膀,“就是老實,要是我,醫藥費就得一人一半!怎麼着,那女的就沒責任啦,她憑什麼在慢車道上逆行?我就膩歪這號人,有便道不走,偏要在車道上大搖大擺,知道你不敢軋他。”
當時王煥德大爺正坐在他家的牀沿上洗腳,沙啞着嗓子插嘴說:“醫藥費是小事,再說又是交通警察判的,只要人沒傷着筋骨就不礙事。”
“嘁,”大福子一撇嘴,“您哪知道現在的事兒啊,要我看,那女的說不定還得訛志明一下呢。”
“訛我,怎麼訛?”
“這種事兒,你沒經驗,你看我給你算算。”大福子來了興致,把筷子往桌上一撂,掰着手指頭說:“今天看病的醫藥費就不算了,下星期得複查,她不是扭了腿嗎,她要一個勁兒喊疼,醫生摸不出來就還得拍片子,四五塊錢這就出去了;過一星期她要是還不說好,你還得帶她複查,她要說走不動,你每次還得給她叫出租,她家住在哪兒?神農街,好嘛,從神農街到那個醫院一個來回就得小十塊,她養傷這些天要是給扣了工資也得你給補,你算算,這得多少錢?花錢不說,還得搭精神,你要想躲着她,她就找交通隊,交通隊一個電話撥到你們單位,你還是得去。”
王大爺的老伴鄭大媽正在稀溜稀溜地喝着面兒粥,這時也放下碗插嘴道:“志明,甭聽他瞎白乎,什麼事兒讓他一說,邪了!”
“媽,您甭不信,去年我們廠一個小夥子讓卡車給剮了一下,足歇了小仨月。本來就是腿上有點兒傷,你猜怎麼着?他看了外科看骨科,看了骨科看內科,連神經科都看了;你沒轍呀,他硬說他頭痛,內科大夫查不出毛病來,只好轉到神經科,看看是不是腦子受了刺激,這小子,撈着不花自個兒錢的機會,把身體全面檢查一溜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