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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懶懶地從鋪板上爬起,出了牢房,向着陽光明亮的甬道口姍姍走去。
這些天一直沒有提審,他幾乎養成了嗜睡的毛病,晚上睡,白天也睡。剛纔又是一篇好夢,當他被押着踏上預審樓樓梯的時候,腫耳虛腮的臉上似乎還彌留着在夢中神遊的笑態。
那是美麗的地中海,那是溫暖的地中海,在冬天無邊無際的嚴寒中,摩納哥,是一塊得天獨厚的綠洲。他記得在希臘語裏,摩納哥代表“隱士”的意思,真是個令人神往的名字,隱居一隅,隔斷了拿生命做賭注的人生遊戲,遠離了你死我活的恐怖廝殺,萬事皆空,清靜爲樂。瞧,那一片片綠的,是什麼?是棕櫚樹的蔭蓋?那望不到邊際的深藍,有如大海般的遼闊,哦,那就是大海。那海、那樹、那秀麗如畫的山、那一條條曲折通幽的小路,就是隱士避喧的樂園和歸宿?就連那個蒙特卡羅大賭場,也是爲了讓人們在樂極之時忘掉比賭博更荒唐、更危險、更多陷阱的塵世吧?哦,馬爾遜微笑着向他走來了,“親愛的徐,我在這兒等你很久了。”擁抱,他抱着的,好像不是馬爾遜的真身,而是一團雲,一縷氣,虛無飄緲,只有那微笑清晰地印在眼前。有人給他們斟酒,紅珍珠一樣的法國香檳發着絲絲細響,在高腳杯中泛着乳白色的氣沫。“不,親愛的徐,這不是紅香檳,而是紅魚子。”哦,原來是紅魚子,他怎麼連紅魚子都不認得了?馬爾遜還是那麼豪飲,健談,“我同醫生妥協了,每年冬天來這兒小住一段。”這兒的確不錯,氧氣充足,常年有綠,冰封季節還能看到盛放的紫羅蘭和威靈仙。馬爾遜還對他說了些什麼……啊,啊,就在這個時候,那該死的電動門響了!
上午的陽光從審訊員後面的小窗裏直噴在臉上,他情緒放鬆地在方凳上坐下。對於夢境的重溫,能使那個若明若暗的希望緊緊地維繫在身邊。他尤其不能忘記幾年來馬爾遜一再強調的那番關於情報員的價值重於情報的理論,這理論現在幾乎成了他精神上最主要的支柱了。馬爾遜是懂得愛護、珍重情報員的,僅僅這一點就足以使情報員在任何逆境和危險中,都能在自己心中保持着化險爲夷、東山再起的希望,他現在就是充滿着這種希望的。還是那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也許很快,也許要等些時日,他堅信馬爾遜總會再設計一條錦囊妙計,把他營救或者交換出去。至少,這也是馬爾遜挽回自己面子的最體面的做法了。雖然他此刻還坐在受審席上,但心情卻是樂觀的,帶着被幻想和期望充實起來的興奮,他甚至還微微笑着衝那三位審訊者問了句早安。
這次來提審,還是那幾個老對手——姓段的頭頭、身材胖大的中年人,還有那個外表秀弱,而在仙童山卻一拳頭打松他半邊牙的小夥子。今天審什麼?他在他們臉上猜測着,卻看不出一點吉兆。
姓段的開門見山,用很平常的口吻說:“今天有些問題要進一步覈實一下,主要是關於0號計劃的一些細節,聽清了嗎?是細節。”
他很輕鬆地點點頭,若無其事地說:“可以。”
“好,我問第一個問題。”姓段的問話照例是乾脆利索的,“你所執行的0號計劃是一絲不差地按照馬爾遜交待的方案進行的嗎?”
他不假思索地說:“當然。馬爾遜強調過,對於他設計的計劃,情報員只能遵命行事,不能獨出心裁,另有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