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3/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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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保春喘着氣,愣了一下,居然沒有頂嘴,又坐下了。
法官皺着眉,滿臉不快地說了收場的話:“好,我宣佈,祝四萍死亡賠償案第二次調解失敗,本案依法進入訴訟程序。請原告方將起訴書在規定時間送交本院,擇期開庭。”
法官話音剛落,四萍父親罵聲又起。羅保春起身離座,板臉就走。老林和韓丁面面相覷,大概連老林這種有點資歷的律師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調解:作爲一方的律師,他連話都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調解便結束了;他和韓丁甚至都來不及咂摸一下滋味,局面便已不可收拾。他們當然想不到更嚴重的還在後面,在大家紛紛離座的混亂中,在死者父親越來越難懂的罵聲中,他們看到羅保春走向門口的身軀突然晃了一下,腳下打了個趔趄,手往前伸着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但什麼也沒抓住,整個人便轟的一聲倒下來了,連帶着弄翻了幾把木製的椅子。
韓丁和老林嚇了一跳,以爲他是被什麼東西絆倒了,不約而同地探過身去想扶他起來,可馬上他們又不約而同地看到了羅保春的那張臉。那張臉上的顏色已經由赤紅變成了灰白,眉頭緊擰,牙根緊咬,兩頰的肌肉扭曲出痛苦萬狀的表情。韓丁嚇壞了,他把一隻手抄在羅保春的身下,想扶他起來,被老林喊了一聲:“別動他!”王主任推開韓丁,手忙腳亂地在羅保春西服上衣的內兜裏翻找着什麼,翻到第二個兜果然翻出一小瓶藥來。看到那瓶藥韓丁才明白羅保春是發了心臟病了。他看着王主任倒出藥粒,使勁兒塞進羅保春的嘴裏,羅保春嘴裏含着藥,臉上依然是那副痛苦不堪的表情。年輕的法官和中年的書記員都愣在原位,可能因爲她們是女的,所以在這個突發事態中都有點手足無措。對方的律師倒是站了起來朝這邊看,臉上應景地表現出一些人道主義的關切。四萍的母親還在雙手掩面哭泣着,她的丈夫也不勸她,但止住了罵聲,目光冰冷地看着這邊的混亂。韓丁從未親眼目睹心臟病發作的樣子,但隱約記得在電視上見過的搶救方式,一個人騎在患者的身上,以手壓胸,做人工呼吸;還要抓着病人的雙手像做廣播操那樣做擴胸運動;還要嘴對嘴地往裏吹氣……他本想提議採取這樣的措施,但同時意識到自己在這羣人中最爲年輕,對這種體力活兒似乎應該有個自告奮勇的態度。想想要和羅保春嘴對嘴地吹氣,他又本能地猶豫了幾秒鐘。還沒等他開口,王主任已經衝他發令:“快去打電話叫急救車來!”這一喊把兩位女法官也提醒了,一齊跑出會議室去打電話。等她們打完電話再回到會議室時,羅保春已經有了微弱的呼吸,臉上也有了一些讓人能意會到的血色。韓丁這時才知道,心臟病發作的人就得讓他安靜躺着,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可亂動,否則適得其反。他不無後怕地想到:剛纔他要是真的自告奮勇衝上去給羅保春做人工呼吸,最後把他折騰死了,豈不坐蠟?
救護車來了,醫生趕到會議室裏,對平躺在地上的羅保春做了檢查,給他打了一針,然後表示可以抬下樓了。韓丁和王主任用擔架把羅保春抬起來,抬下樓,擡出法院,抬上急救車,然後他們跟着急救車一起去醫院。老林則被法官留下來在調解記錄上簽字,以及處理其他一些程序性的問題。
去醫院的路上,王主任用手機想把情況通知羅保春唯一的親屬,也就是他的女兒羅晶晶,但電話打不通,對方始終不在服務區。王主任又打其他電話詢問羅晶晶的下落,問了半天才知道羅晶晶今天恰巧隨髮型表演團到南京演出去了,已經搭乘早上頭一班飛機離開了平嶺。
急救車到了醫院,羅保春被送進了急救室。王主任的手機也沒電了,他急慌慌地不知跑到哪裏去找電話,急救室外只剩下韓丁一人。這兒連個椅子都沒有,韓丁只好原地踱步。偶爾有醫生護士進出,都是手執器械行色匆匆,沒人理他。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一位男醫生走出來,當頭便問:“你是病人的親屬嗎?”韓丁搖頭說不是。醫生又問:“病人親屬來沒來?”韓丁搖頭說沒來。醫生再問:“那你是病人的什麼人?”韓丁說自己是他的律師。醫生馬上說:“律師?那正好,你進來一下,病人有話要跟你說。”
韓丁跟在醫生屁股後面進了急救室。急救室的門裏是一條又短又寬的走廊,把頭一間是一個手術室,四門大敞,裏邊除了一張牀和一些儀器外,空着沒人。再往裏走,是一間醫生的辦公室。過了這間辦公室就是病人觀察室了。韓丁跟醫生徑直走進了這間觀察室。
觀察室裏有三張牀,兩張空着,最外面的一張牀上,就躺着剛剛經過搶救的羅保春。羅保春的臉色依然難看,呼吸虛弱,但生命的跡象比送進來的時候明顯強多了。醫生行至牀前,附耳在羅保春的身邊輕輕說道:“你要找的人來了,你要說話嗎?”
韓丁連忙趨至牀前,探身去看羅保春。羅保春艱難地睜開雙眼。韓丁馬上開口:“羅總,我是韓丁,北京中亞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您還認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