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5/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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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輛押解車被兩輛警車一前一後地押解着,魚貫駛出平嶺市公安局看守所隆隆洞開的大鐵門時,韓丁正坐了姚大維的吉普車,高速行駛在趕往市局看守所的半途中。韓丁是在火車站的廣場上撥通姚大維的手機的。姚大維幾乎不敢相信韓丁在手機裏所講的事會是真的。“這太不可能了,這案子不會錯的!”姚大維堅定地連說了好幾遍,並且一再問韓丁:“你去杭州了嗎?你親自去杭州了嗎?你見到那個大雄了嗎?”韓丁不知爲什麼連那種律師絕不該說的話都說出來了:“沒錯,我也不相信這是真的!我也不相信這案子會有錯!可我就是看到大雄了,我看到他的照片了,那就是他,沒錯!”
無論怎麼難以置信,姚大維還是開着車子來了。他在火車站附近一個避風的街口接上韓丁,往法院的方向開。路上姚大維滿腹疑惑地給什麼人打電話,憤憤地說這事。從電話那邊他才知道龍小羽正是今天執行,法院的人一大早就去看守所了,他們又掉轉車頭往看守所開。他們趕到看守所之後知道龍小羽已經上路,於是又順着押解車的後塵拼命地追趕過去。
處決龍小羽的刑場設在平嶺的郊外,設在一個廢棄多年荒無人跡的磚廠裏。那裏有一個取土造坯挖出的大坑,那大坑說準確些更像一塊雜草不生的窪地。姚大維帶着韓丁趕到這裏之前,一路不停地打着手機,他打給法院和檢察院的熟人,想讓他們電話通知負責執行的法官停止執行,但沒有一個電話打成功的,對方不是關着機就是找不着人。那一個個勞而無功的電話加劇了韓丁的焦急和絕望,他那時就想,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們也只能信天命、盡人事了。也許真如佛教中說的那樣:一切都是有緣由的,無論生,無論死。
就要看龍小羽是不是真的命不該死。
當韓丁和姚大維趕到那個窯廠,走近那片窪地時,他們看到警車和押解車還都停在那裏,車上的警燈還一閃一閃地轉着。郊外的風比城裏還要大,風把窪地裏的黃土捲起來,向散在高處擔負警戒任務的法警撲去。風也拼盡全力地拽着韓丁的頭髮,但沒能拽住他奔跑的步伐,他一下了車就朝窪地的斜坡跑去,那輛外形厚實的押解車和另兩輛虎視眈眈的警戒車都把守在通往大坑的那個斜坡上。一個法警一手端着袖珍衝鋒槍,一手拉着頭上怕風吹走的大蓋帽快步上來攔截他,嘴裏威嚴喝道:“站住!”韓丁沒有站住,繼續往前走,他和那法警立刻扭在了一起。法警比他強壯多了,在他附近的另一位持槍的法警也增援上來了,韓丁力不能敵,只好放聲高喊,他想讓自己大喊大叫的聲音穿越封鎖,驚動警車前監督執行的法官檢察官,驚動整個刑場。
“槍下留人!槍下留人!冤枉!”
站在車前的法官和檢察官,以及負責製作執行記錄的書記員都聽到了這個聲嘶力竭的叫喊,都轉過頭來,遠遠地往這邊看。
根據規定,臨刑喊冤,執行法官必須站出來做出決斷,但他們全都呆呆地愣着,也許他們誰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情形:臨刑喊冤的,竟然不是犯人自己,而是一個擅闖法場的外人。
他們還看到,這個外人是坐着一輛公安牌照的吉普車趕來的。吉普車上的姚大維也下來了,豎着大衣的領子走過來,向已經把韓丁反扭胳膊掀翻在地的兩位法警出示了自己的證件,然後越過法警,大步向法官走來。
韓丁被法警的一隻膝蓋無情地壓在地上,弄了一臉黃土。他抬頭看到姚大維和法官檢察官比比畫畫地交涉着,那位檢察官不斷地問着什麼,姚大維忽而搖頭忽而點頭地解釋着什麼。終於,韓丁看到,法官打斷他們,開口說了句話,馬上就有人大聲向窪地裏招呼着……韓丁看到,兩個法警押着龍小羽從窪地裏走上來了,這時頂在他身上的那隻堅硬的膝蓋也鬆開了,他失去平衡地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才狼狽不堪地爬起來。在爬起來的剎那他清楚地看到,龍小羽在被押上車子之前,目光朝他這邊驚呆地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