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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知道衚衕和四合院是北京的象徵,可歐慶春雖然生在京城,卻一直被那種鴿籠式的單元房圈到了二十多歲,從沒住過一天衚衕。單從這一點看,她的北京人的生活,也顯得不那麼正宗。她本質上其實是一個從父親那輩才遷進來的外地移民。
算上今天,她在這個招待所的閣樓上已呆了四天。透過這裏的窗口,她第一次這樣長久地、專注地凝視着一條典型的北京胡同,和在這衚衕裏來來往往的老北京人。和其他衚衕不同的是,在鱗次櫛比的傳統四合院和它的破壞性變型——大雜院的夾縫中,這裏居然還擠着一棟兩層的老式西洋樓。那西洋樓斑駁的外觀看上去像有上百年的歷史,大概也是西方列強當年趾高氣揚的一個物證。但現在,它以同樣的陳舊,協調着周圍低矮的平房那波浪般層層鋪展的灰色房頂,竟使人感到一種建築羣落樣式的豐富與色調的和諧。
今天,她的差事還是照相,她再一次把鏡頭對準了那棟西洋樓殘敗的樓門。當那個提着公文箱的西服筆挺的男人被長焦鏡頭牢牢套住的瞬間,歐慶春已經不再像前幾天那樣興奮。她只是熟練地,甚至是機械地按下相機的快門,只有快門連續發出的帶着些沙啞的喳喳聲,能給人帶來一種隱約的快感。相機的機身已經老舊,但它碩大的鏡頭卻顯得簇新而且氣派,能把那張粗糙的臉拉得近在眼前。直到李春強在一邊推她:“差不多了,節省點吧。”她的快門才停止下來。
她放下相機,心裏笑了一下,爲最後一個鏡頭而暗暗得意。最後這張照片她拍了一幅大全景,把跟在那傢伙身後往街口走的胡新民也拍得清清楚楚。天色有些黑了,但胡新民臉上的那份天生的沉着仍然觸目。她想,但願這案子早點兒有個段落,最好別誤了他倆後天的蘇杭之行。
身高馬大的杜長髮和組裏的幾個新手這時還閃在閣樓的窗邊,目送着胡新民跟着那傢伙消失在街口。同時,他們都聽見了隊長李春強撥響了手提電話,他們都知道馬處長正等着這個電話。李隊和馬處的通話很簡短,簡短得近於暗語,但歐慶春完全可以聽得明白無誤。在李春強面無表情地收起電話之前,她已經知道了處長的決定。
“行了,按早上佈置的,端了吧。”
每個人的心裏都感到了幾分輕鬆。已經四天了,他們蹲守在這間有股子黴味兒的陰暗的閣樓裏,盯着下面衚衕裏那棟文物一樣歪斜着的西洋樓,用相機的鏡頭捕捉着在那樓門口進進出出的每一張可疑的而孔,然後按照李春強的判斷,有選擇地一對一地尾隨而去四天了,從被跟蹤過的人看,兒乎清一色都是來這裏買貨的一般吸毒者。他們刻意要等的送貨人卻一直沒有出現。今天早上,他們這組人準備出來和夜班的同志換崗的時候,處長馬佔福已經表示了不想再等的意思。這個意思在和李春強剛纔的通話中,顯然已經變成了明確的命令。大家開始默默地檢查各自的武器,試槍栓,壓子彈的聲音此起彼伏。歐慶春只是習慣性地按了按腋下的手槍,早上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已檢查過了。雖然她剛滿二十六歲,但在他們這組人中,除了李春強和胡新民外,她就算來刑警隊最早的同志了。
這裏的地形不算複雜。一條筆直的衚衕,一個淺淺的院落,院落裏的這座孤獨的西洋樓只有一個出口,極易封鎖。暮色蒼茫,他們一個接一個從這閣樓裏魚貫而出,橫跨衚衕,直撲對面的樓門,那毒販子就住在這洋樓的頂層。李春強留了兩個人把住樓門,其餘四個人上樓,由慶春突前敲門。那傢伙正在做晚飯,聽見個女的喊收電費,毫無戒備地把門打開,他們便轟一下衝了進去。那傢伙下意識地往廚房裏退,李春強和另兩條漢子幾乎一齊擁進了只有三四米見方的小廚房裏。熱在煤氣竈上的麪條翻在地上,燙了大個子杜長髮的腳,那毒販子卻慘叫了一聲。行動從叫門開始,只用了十幾秒鐘就結束了。那毒販被反銬着,幾乎雙腳離地被一路拎下樓去。李春強和慶春留下來進行搜查工作,他們居然很輕易地在屋裏搜出了整整一大塊還沒有開包的海洛因。慶春掂了掂,大約足夠一公斤,這使得李春強大爲興奮,因爲超過一千克的毒品案可以算得上大案子了。
由於有了這個意想不到的戰果,他們顧不上喫晚飯就在看守所突審了那個毒販。更加意想不到的是,到了晚上八點半鐘,毒販突然交待黃昏時那位提着公文箱,穿着西服的最後的訪客,就是他的上線供貨人。而他們搜獲的那包戰利品,正是那位西服客剛剛送來的貨。
這正是他們蹲了四個晝夜苦苦要等的人,李春強馬上把指令呼在了胡新民的BP機上:“此人重要,務必跟出下落!”胡新民也很快回了電話,他說那傢伙剛剛在飯館喫完飯,正在結賬。李春強果斷地命令:“別讓他甩了,要是跟不住的話,你就先拘了他!我們等你電話。”胡新民說:“我知道了,你就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