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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劉川有生以來最爲艱苦的一場跋涉,他們一行四人駕駛一輛拉煤的十輪大卡從秦水啓程,沿秦太公路一直向東,過太原後又折向北行,晝夜兼程,向北京的方向駛過來了。
車上滿載着秦水出產的烏黑的原煤,老範和他的兒子範小康輪流開車。道路平坦無人時,劉川也會替他們開上一會兒,這種加長大貨讓劉川開得戰戰兢兢,所以他大多數時間還是和單成功的女兒單鵑坐在駕駛艙的後座上閒聊,談論彼此的經歷和家庭。
單鵑說她一生中最相信的一個東西,就是緣分。她說她在“大富豪”第一次看到劉川被小康的人痛毆時並不知道他曾經救過自己的父親,但冥冥之中就是覺得這個滿臉是血的男孩似乎與自己有緣,這個靈機一動的閃念促使她多管閒事地救下了劉川,並且主動跑去告訴了老範。
坐在這輛拉煤的大貨車裏,劉川纔有機會看清這個女孩的神態面容。單鵑是個美人,衣着樸實,素面朝天,那種美與季文竹是不一樣的。季文竹小巧、豔麗、蒼白而又纖柔;而單鵑則輪廓鮮明,濃眉大眼,頭髮和皮膚看上去從不保養,全憑着青春的天資麗質。她平時說話不多,一旦有話便是直來直去,無處不見北方女子的豪爽與沉着。
當他們彼此熟悉以後,單鵑的話題便更多地圍繞於父親。劉川能感覺到她對父親不僅非常掛念,而且近乎崇拜。她告訴劉川,她從小家裏就很窮,母親不僅身體多病,而且脾氣暴躁乖戾,使她無論在生活上還是在心理上,都更加依賴父親。父親在單鵑的眼中,是一個沉穩、機智、膽大、細心的男人,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偶像。但是,從前年年底父親把她和母親從老家東照帶到秦水,交給了他的結拜兄弟老範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開始還有電話問候,後來索性音訊全無。再後來,她從老範拿給她的一張報紙上看到,父親參與了一起金庫大劫案,成了名噪一時的通天要犯。那張報紙母親也看了,但她不肯相信,整天大罵公安法院冤枉無辜,要不是老範不給盤纏,母親甚至要到北京申冤去呢。
但是,單鵑信。她相信以父親的膽略和個性,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他都可以做出。
在整整三天三夜的路途當中,劉川漸漸對這個女孩產生了好奇,這不僅因爲她具有男人般堅定的信念,而且因爲,這信念居然全無道德是非。他好奇地問道:“你父親犯的,是一項重罪,他搶劫了銀行,還殺死了警衛。他犯了這種罪你也能理解嗎,你也能原諒嗎,你還像過去那樣愛他嗎?”
單鵑沒有片刻猶豫,堅定不移地答道:“我能理解他,我能原諒他,我還會像過去一樣,一樣愛他。我知道他做了錯事,可他永遠都是我的爸爸,我永遠都是他的女兒。”
“我們每個人,都會做錯事的,”劉川說,“可你不覺得搶銀行這種事,玩得太大嗎?他們搶了一千二百多萬鉅款,他們五個人當中,有四個被打死了。你父親因爲沒有直接參與現場搶劫現場殺人,才倖免死罪。你最初聽到你爸做了這件事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你從來沒有恨過他嗎,從來沒有感到害怕嗎?”
單鵑說:“我第一次從報紙上看到這件事,我就想起了我小時候,我爸在一家餐廳裏當雜工,他常常從單位裏拿好喫的東西給我喫。後來他被餐廳裏的人抓住了,他們打他,打得很重,我爸一臉是血回家的時候,我傷心地哭了很久。可我不恨我爸偷公家的東西,我對他只有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