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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鵑仍然沒有露面,甚至沒有應聲,劉川不知道她是理屈詞窮還是正在滿屋找菜刀準備拼命。按單鵑的個性分析當屬後者,可隨後衝出來的並不是單鵑和菜刀,而依然是她那個脾氣更壞的母親。那女人手上端着一大盆剛剛刷完鞋子的發黑的皁水,隨着一聲“去你媽的”叫罵,沒頭沒臉地朝劉川兜頭一潑。劉川沒有防備,只聽“譁”的一聲,渾身上下頓時全是臭鞋的膠皮味和洗衣粉晶亮的泡沫,這是一個外來打工者聚居的大雜院,他們的叫喊聲驚動了左鄰右舍,鄰居們有男有女地圍攏上來,向單鵑的母親仗義相問。那些鄰居個個模樣粗魯,表情兇狠,目光敵視,惡語相激,聽信了單鵑母親一面之詞的叫罵,全都同仇敵愾地怒目劉川。這種地方,這些人羣,對劉川來說,隔膜而又生疏,讓他頓感勢單力薄,他連連後退幾步,然後帶着滿身的皁沫和異臭,在衆人的鬨笑聲中,狼狽地落荒而逃。
劉川沒有逃回醫院,他直接打車去了公安局某處,去了景科長們多次向他交待任務的那個小樓。
配合景科長一起偵辦單成功案件的那幾位北京刑警,雖然名字已經忘了,但相貌他還記得。幸虧,他們也還記得他,還叫得出他的名字。讓劉川感到欣慰的是,他們的態度還算關切,反應也還積極,不僅詳細詢問了情況,而且,還立即派人隨劉川一起去了大望路管片的公安派出所。當然,去之前他們讓劉川洗了澡,並且給他換了衣服。
當天中午,派出所的民警依法傳喚了單鵑和她的母親,對她們分別進行了訊問和訓誡。但這次傳喚對解決劉川面臨的問題,意義不大,甚至弊大於利。單鵑和她的母親在訊問中矢口否認劉川的舉報,對毀車、毀門、斷電等等惡行一律大呼冤枉。單鵑僅僅承認了她早上去醫院找過劉川的奶奶,但咬定自己並沒動手,劉川的奶奶是自己摔的。派出所民警問了半天,過來向市局某處的同志及劉川通報了情況,認爲以目前的現狀,除了這樣訓誡幾句之外,很難做出其他處置。劉川說:他們毀了我的車,車還擺在那兒沒修呢,你們可以去看,還毀我們家的配電箱、門鎖,物業公司的人都知道,都看見了,都可以作證。民警說:我們打電話問過了,這些情況你們那邊派出所的人也都去現場看過,事情是有,但不能認定到底是誰幹的。當初以爲是你的熟人惡作劇,也沒當刑事案件勘查現場,所以沒有證據認定就是她們。劉川說:那她今天去醫院嚇我奶奶總有證據吧,我們家保姆和醫生護士都看見了!民警說:沒錯,她很聰明,她知道醫院有很多人都看見她了,所以這件事她沒有否認。可這件事本身並不構成犯罪,連治案處罰都很勉強。劉川爭辯說:怎麼勉強,她年紀輕輕去欺負一個跟她毫無關係的老太太,造成老太太受傷,這一條就可以拘她幾天!民警說:她和老太太毫無關係,可跟你卻有關係。劉川幾乎是在質問民警:她跟我有什麼關係,啊?她說她跟我有什麼關係?派出所民警沉默了片刻,看一眼市局某處的同志,說:你是她過去的男朋友吧?
劉川一下啞了,不知是惱是羞,他惱羞成怒地說不出話來。
市局某處的同志馬上替他解釋:男朋友肯定不是,這我們都知道,我們都瞭解。
派出所的民警轉向市局的同志,似乎市局的人才是關鍵要說服的對象:可她一口咬定是,她說她是剛剛被他甩了,所以追到北京來和他講理的。她母親也說是。當然,她母親的話比較難聽……
單鵑母親說了什麼,具體怎麼難聽,市局的人沒問,劉川也沒問,躲不過是說劉川把單鵑玩兒了又想甩她之類。但派出所民警的一番分析也不無道理,至少市局的人顯然被他說服。
第一,儘管單鵑有毀壞劉川財產的嫌疑,儘管單鵑去醫院向老太太大喊大叫有些過分,但單鵑一口咬定是劉川的女友,這事就變成了男女之間的戀愛糾紛,這種糾紛公安機關很難施以處罰。
第二,即便可以對單鵑施以治安處罰,但處罰的結果只能激化矛盾,反而不利於今後解決問題。把這種人逼急了要想找茬報復,你就是再加防備也是防不勝防,說不定以後就會麻煩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