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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之外,不能不防的還有陳佑成。陳佑成是個特別愛挑撥是非的傢伙,光在劉川耳朵裏,就不知傳過多少閒話,不外是誰誰背後又說劉川壞話了,誰誰又往舉報箱裏投條子揭發劉川了。劉川當時聽了雖然也很生氣,但他一直記得奶奶過去反覆灌輸的教誨:來說是非者,必是是非人,今天既能在你面前說別人壞話,明天就能在別人面前說你壞話。這種人的敵友,是經常變換的,不變的只是那張大嘴,說人壞話只是他的習慣。他說你壞話時,其實並不一定恨你,只是不說難受,習慣罷了,所以才更加可怕。
其實陳佑成毀就毀在他這張嘴上了,他是大大前年被判入獄的,判的是誹謗罪和誣告罪,數罪併罰判了七年,已經服了四年刑期。也因爲這張爛嘴,一次刑都沒減過。
還有孫鵬,雖然他和劉川沒再打架,但劉川還是別提有多煩他。他在劉川心中難以更改的形象,就是個自以爲牛波依的北京混混,沒文化還總硬充老大,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前一陣他違反禁菸規定,在食堂幫廚時撿了一個外面送貨的人扔在地上的菸頭,結果被發現差一點又送到嚴管隊集訓去了。其實這口煙本可抽得人神不知,但孫鵬性格張揚,就怕別人不知道他誰都敢叫板。菸頭抽就抽了,回班還非要逞強,跟別人吹牛說自己“玩兒得好,不會現”,現了也有辦法“鏟事兒”,“舒服一會兒是一會兒”。結果讓人舉報了。除了孫鵬自己,班裏人都知道,舉報人就是班長樑棟。而在樑棟耳邊嚼舌根的,就是平時跟孫鵬喫喝不分的哥們兒陳佑成。
所以不光劉川,好多人都覺得,孫鵬不是牛波依,是傻波依。
還有犯詐騙罪摺進來的李京,因爲過去在社會上做過幾天買賣,所以成天跟班裏人比誰家有錢,比誰喫過的飯貴。他說他結婚的時候租了一輛卡迪萊克,還租了一輛奔馳300,用奔馳在前面開道,他和他媳婦坐後面的卡迪,那叫一個威風!那叫一個闊氣!四班的犯人大都很窮,可不知爲什麼總愛圍着李京聽他白乎。這下劉川明白爲什麼那麼多老百姓看電視都愛看皇帝劇、商戰劇、偶像劇了,大家生活在市井底層,看看上層的排場,品品富人的奢華,多少能滿足些幻想,撩撥點慾望。劉川反正從不圍在李京身邊,逢他吹牛躲不開了,也總是閉目塞聽。唯有一次,李京歷數北京哪個地方的飯最貴,在那一連串飯店酒樓的名號中,突然說到了萬和城。萬和城三個字讓劉川條件反射似的睜開了眼,心裏還撲通了一下子。撲通完竟一時沒想起那是個啥地方,就是覺得特耳熟,彷彿是自己童年時的一個偶遇,遊戲中的一個幻境。李京說萬和城的燕窩最貴了,而且一點不好喫,純粹是賣它的牌子呢,賣萬和城的氣派呢。去萬和城的人都是要面子的,所以情願挨它宰。他也是因爲有一個大老闆請他老婆,他纔跟着去了一次。李京總結歸納,在王府飯店地下商場買衣服,在萬和城喫海鮮,喫完了再就地洗桑拿,都是錢多了撐的傻波依才幹的事情。
劉川不和他們扎堆閒聊,犯人們全當他是脾氣各色。而且,誰都知道,劉川家裏最窮,他是個苦孩子,沒見過什麼世面。入監一年多了家裏都不送錢來,劉川這一年多時間幾乎從來沒花過一分錢採買,也真夠慘的。劉川現在花的錢,也是他女朋友寄的。因爲劉川長得還行。陳佑成在劉川耳邊嘀咕過,他說劉川你知道他們都說你什麼,他們都說你過去是喫軟飯的,說你原來就是爲了一個女的才讓人家把“官衣”扒了,說你後來打架摺進來也是爲了一個女的。劉川明明知道陳佑成又嚼舌頭,可他聽了還是氣得一連幾天堵得難受。
但是和其他班相比,四班的人在三分監區還都算省油的燈。其他班鬧事鬧監頂撞管教甚至互罵互毆的現象,時有發生。這半年來,三分監區查出犯人私藏違禁品的事件大小一共五起,沒有一起出在四班。前一陣一班有個叫苗申的黑社會團伙犯還帶頭鬧事,在筒道打飯的時候非說饅頭餿了,帶了一班和三班的一幫人堅決不喫,鬧得隊長把食堂的營養師和生活衛生科的幹部都找來檢驗,證明饅頭一點問題沒有。結果他們不聽,還是堵在飯箱那兒大喊大叫,非要監區長親自過來處理不可,弄得他們四班和五六七八班都不能正常打飯。苗申這種動不動就想跳油鍋滾釘板的犯人大家都煩,幸虧四班還沒碰上這種類型的傢伙。四班最野的孫鵬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也是單打獨鬥,至少沒有拉幫結夥的毛病。
除了孫鵬,四班其他人就算無事生非,大都也是蔫拱。班長樑棟入獄多年,從不生事,陳佑成只挑事,自己絕不出頭生事。李京嘴上吹的厲害,真要遇事也就君子動口不動手了。過去劉川生過事,現在也改邪歸正,漸漸踏實下來了,唯一還有可能生事的,也就剩下了孫鵬。
而且,孫鵬那一陣確實有一個生事的由頭。那由頭還是他的老婆孩子。除了老婆孩子,孫鵬在外面就沒有一個能讓他稍稍在乎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