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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女朋友,”張楠問,“是否知道你的一切?”
“知道。”保良說,“她知道我的一切,所以在她面前,我沒有自尊。”
“男女之間,”張楠說,“愛最重要,不必非要自尊。”
“可我從小,父親就教我自尊!”保良說,“我父親也最看重自尊!他把榮譽和尊嚴,看得重於一切。他希望我和他一樣,在事業上幹出成績,受人尊重,榮譽等身。很多中國人都是這樣,希望兒孫耀祖光宗。”
保良說到了父親,他已經很久很久,不再說父親二字。父親這個字眼,於他已經生僻拗口,遙不可及。在這個必須敞開心扉的黃昏,在這座清靜無擾的酒吧,遠處牆壁上掛着那些古怪的肖像,那一張張油彩堆砌的臉上,個個滿面疑容。它們和張楠一樣默默地傾聽,聽保良從父親的功勳業績,談到陸家的家族理想,談到理想與現實的殘酷衝撞,談到父母姐弟的分崩離析,談到那隻白金耳環的來歷,談到生死與共的鑑寧三雄,談到菲菲,談到搖頭丸,談到公安學院,談到權三槍連開三槍,在他記憶中留下的那個永生難忘的血色清晨……保良幾乎向這個奇蹟般喜歡上自己的女人坦白了一切,他甚至說到了他從少年時代就反覆出現的一個夢境,那夢境中面若桃花的噴火女郎,就像一個守護神的化身,讓他冥冥中始終有所依賴,始終懷着一顆孩子般崇拜的心。
但他沒有談到小乖。這個女人是他經歷中的一個污點,三言兩語難以說清。
天色早早地暗了下來,服務生過來爲他們點燃了蠟燭。也許張楠沒有料到,對面這個青年短短的一生,居然包含了如此漫長的內容,令人感嘆,令人動容。在蠟燭的燭淚流盡之後,張楠與保良手拉着手走出了這間藝術畫廊,走出了這座大廈。街上燈光華麗,人流如織,張楠就在大廈門前高高的臺階上,傾情擁抱了疲倦的保良。
也許,她今天是想好了來和保良說再見的。保良畢竟給過她一段快樂時光,所以無論怎樣分手,無論這段感情怎樣短暫,都值得感嘆和銘記,不會後悔。她也許已經決定了分手的態度,預備了傷感的辭令,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料到,這個看上去還是個孩子的男人,用他表面的平靜,將那些不可思議的人生娓娓道來,對一個渴望激情之愛的女人來說,還有比這個更令人心動的嗎?對一個渴望付出母性之愛的女人來說,還有比這個更令人心疼的嗎?沒有!
張楠用車子把保良送到了離他的住處很近的公園門口,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相約見面的地方,有些紀念意義似的。此時這裏被皎潔的月光照得恍如白晝,周圍的一草一木,都顯得潔淨清涼。張楠告訴保良,她決定今晚回家就向她的父母講明她的感情。保良也向這個被他感動的女人作出承諾,他會在最快的時間裏與菲菲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