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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去了幾次中醫診所,反覆遊說那位神奇的中醫。那位中醫曾經妙手回春,把讓高純站立行走這樣一個不能完成的任務,變成現實。中醫拗不過金葵的一再懇求,終於根據金葵對高純現狀的描述,爲他開了一付調理氣血的藥方,選了些有百利而無一害的草藥,說是“讓高純喫喫看。”醫生也答應,一旦這方藥效果不大,他也可以跟金葵一起去一趟高純住的醫院,以親友探視的名義去當面望聞問切一下,再開個對症下藥的方子。全爲救死扶傷,姑且壞一回醫道上的規矩。
其實中醫更多的,是因爲金葵。一個年輕女孩能這麼多次爲她的男友求助於他,在這樣一個越來越“現實”的社會里,讓中醫覺得,挺感人的。
金葵抓了藥,買了煮藥的鍋,回住處又借了鄰居的一隻煤球爐子。北京的這種煤球爐子她不會燒的,一時弄得煙熏火燎,等把爐膛弄紅把藥鍋熱上,李師傅突然來了。
李師傅是來取高純的遺囑和公證書的,說是律師要拿去複印留底。李師傅要一同帶走的還有金葵的身份證,身份證公證處那邊也要複印存檔。
金葵把李師傅讓進屋裏,爲辛苦遠來的李師傅倒上了一杯開水。沒有桌椅,就請李師傅坐在牀沿。金葵用鑰匙打開自己的皮箱前,把鑰匙環上那隻最顯眼的鑰匙取下,交到李師傅的手裏,讓他帶給高純或者直接交給周欣:這是高純臥室裏那個黃花梨龍紋櫃的鑰匙,高純的存摺還有家裏的證證本本什麼的都放在那裏了。周欣出國時這鑰匙高純一直讓我替他拿着,周欣可能不知道,所以我走時她沒跟我要,我也忘記交了。
從鑰匙環中取下這把形狀古拙的鑰匙再次牽動了金葵的感慨,高純把這鑰匙給她時的情形她還記憶猶新,高純還說誰當家誰拿着鑰匙,還說住在這種大宅院裏,當家的都得是個女人。金葵懂得的,在舊時代的大戶人家,鑰匙就是權力,就是地位,就是名分!現在這把象徵性的鑰匙從她的鑰匙環裏轉了一圈脫出來了,交到了李師傅的手裏。在金葵與高純之間,這鑰匙就象徵了信任、託付與愛情,怎不令人回首,使人依依。及至金葵從皮箱中拿出了那份遺囑及公證書後,眼圈都不禁有點紅了。
“……他那麼年輕就立遺囑,多不吉利呀。他表達他的心情我當然理解,可如果我們都當真了,那對他就太無情了。這遺囑放在我這兒我心裏特別難受。”
李師傅婉轉勸說:“這不是當真不當真的事,人家律師說留遺囑辦公證只不過是以防萬一。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高純即便治不好了,他這麼仁義的人,也死得其所啊。”
這話取自毛主席的一段名句,文革時李師傅天天背的,而對金葵這個年紀的人來說,當然很陌生了。但金葵還是聽得心酸不已,她說:“李師傅你別這麼死死死的,多不吉利呀。”但李師傅沒有停住,繼續着關於死亡的話題:“五年以前我不讓君君去追劉德華謝霆峯,君君哭着說要去死;三年前我老婆病的不行也說要去死;兩年前我的那輛車平白無故的讓一輛大卡車撞飛了,我沒有養家餬口的生產資料了,我也想到過去死。所以死也不是什麼太遙遠的事。可我現在不想死了,我的君君終於上了大學,她是我們李家祖祖輩輩出的第一個大學生,而且她上的是商貿大學,學的是外貿英語!君君說從他們大學畢業的學生,有好多都進了外企,進了跨國公司,有好多都掙了和老外一樣高的工資,甚至出國定居拿了國外的護照綠卡。君君說她肯定不會比別人差的,她說她要用比別人都快的時間做上大公司的高管,高管就是經理。她說要帶上我和她媽一起出國定居。我早就知道我爲我家君君定的這個方向沒錯,我的努力肯定不會白費。金葵我不知你當初怎麼想的。但我知道你肯定是個特別聰明的人,你當初跟着高純上北京找他爸爸,想沒想到你現在會沾他的光用不了太久就會變成一個億萬富姐?高純這孩子我看着他長大,他媽一死,他學了那麼多年跳舞一下就白學了,他得放棄跳舞跟我學開車去,他得先掙錢養活自己。後來好不容易找到他爸,他爸又死了。現在剛剛得了他爸留下的產業,他自己又不行了。所以說這孩子命太苦了。比我苦!我還有熬出頭的時候,可他熬到好運臨頭的這天,卻把命熬進去了。他現在想把他的好運轉給你,你是他心裏的肉。所以你得配合他,這份遺囑他做了公證,公證處大概是要用一下你的身份證備個份兒吧,你得配合。”
李師傅這番話說到最後,金葵眼淚掉下來了,她哽咽了一句:“我配合……可他不會死的,他才二十二歲,他的命以後會變好的!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