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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開場的時候,正是抗戰時期的重慶一個集會散場的時候。天空集結着第三天的濃霧,兀自未晴,整個山城罩在漆黑一團的氣氛裏面。不過是下午三點鐘,電燈已經發亮了。老遠看那電柱上的燈泡,呈着橘紅色的光芒,在黑暗裏掙扎出來。燈光四周,霧氣映成黃色,由那燈光下照見一座半西式的大門裏,吐出成羣的人。門邊小廣場上,停着兩輛汽車和四五乘藤轎。其中有一乘藤轎,椅座特別寬大,倒像乘涼坐的。轎槓有碗口粗,將藍布纏了,槓頭上纏着白布,相當精緻。三個健壯的漢子,各人的對襟褂子敞開胸前一排鈕釦,盤膝坐在地面的石頭上,都望着大門裏吐出來的人羣,看看其中有他們的主人沒有。

他們的主人,是極容易發現的,身體長可四尺六七,重量至少有二百磅。長圓的臉,下巴微光,這也就顯得他的兩腮格外凸出。在他臉腮上,也微泛出一線紅暈。鼻樑上,架着一副無框的眼鏡。眼鏡相當的小,和他那大面孔配合起來,是不怎麼調和的。他穿着一套粗呢中山服,左脅夾了一隻大皮包,右手拿着手杖,口裏銜了大半截土雪茄,在人羣后面,綏步的走了出來。

轎伕看到他出來,立刻站起。前面的人蹲在地上,肩扛着轎槓,橫檔後面的人,將轎槓扶起,站着放在肩上。另一個人站在轎邊。主人泰然的坐上轎子,旁邊那人兩手捧着轎槓,讓前面的轎伕伸直了腰。於是轎子四平八穩的放在兩個轎伕肩上,立刻拾了走。轎伕照例是不開方步的,儘可能的快走,因爲有個不走路的壓着呢。剩下來的一個轎伕,跟在轎子後面跑。他第一輪該換抬後槓的下來,他兩手抄起轎槓,肩膀伸入了槓底。原來抬着後槓的轎伕,趁此身子向下一蹲,離開了轎槓,喘着氣,也在“轎子”邊上跑,在褲帶上扯下粗布手巾,擦着胸脯和頸子上的汗。他一面擦,還是一面跑。他聽到抬前槓的,也在喘氣,正和轎上的人鼾聲相應和,因爲主人已被均勻的搖撼弄得睡熟了。於是這原來抬後面的人伸入座前轎槓,換下抬前面的人來。這三個轎伕,出着汗,喘着氣,這樣交替輪換,終於把主人抬到了目的地。

轎子一停,轎上的人自然地睜開了眼。那面一座巍峨的洋樓,代表着這裏主人翁的身份,足以驅逐他的睡魔。他下了轎子,站着定了一定神,先把衣襟牽上兩牽,然後從從容容走到大門裏面去。左邊一間門房,敞開了門,正有兩位穿西服夾皮包的人,在和傳達辦交涉。這新來的人,只好站在門外等上一等。等那兩位西裝朋友走開了,這位先生才含笑走了進去,從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向那傳達點了點頭道:“請見陸先生。”說畢,把名片遞過去。

那傳達和他一般,穿了青呢短裝,但態度比他傲慢得多。左手夾了一枝菸捲放在嘴角里吸,右手接過名片來斜了眼睛看着。見上面印的官銜,是×國××大學心理學博士,××會研究委員,姓名是西門德,字子仁,而籍貫是河北,並非主人同鄉。便將名片隨便向桌上一扔,愛理不理的道:“今天公館裏請客,這時候沒有工夫會客。”西門德道:“是陸先生寫了信,約我今天這時候來談話的,並非我要來求見,我早料着有困難,信也帶來了。”說着在衣袋裏掏出一封信來。這傳達自然認得是公館裏發出去的信,接過來抽出信箋來看,見第一句稱着:“子仁先生雅鑑”,後面有主人鑑的字:“陸神洲”,不用看信裏說的是什麼事了,可見西門德是赴約而來。便依舊將信交還了他,臉上帶了半分和氣的樣子,點了點頭道:“請隨我來。”於是他拿了那張名片在前面引路,西門德跟在他後面,走上了一層樓,到一個會客室裏等着。

這會客室不怎麼大,中間兩張大餐桌接起來,面對面的放了椅凳,等着來賓。這裏已有七八位客人坐着,低聲談天,並無茶水,更沒有煙。桌子兩頭各放了一隻燒料瓶子,裏面插着一叢鮮花,大概這就算是款待客人的東西了。西門德看看這些來賓中,恰沒有一個熟人,只好在桌子盡頭一張椅子上悶悶地坐下。坐到十分鐘之後,感到有點無聊,抬頭見牆上懸有兩張地圖,就反背了兩手,向地圖上查閱地名消遣。看了一陣,也沒有什麼興趣,依然坐到原來的椅子上去。這時,門口來了個聽差,舉着名片問了一聲:“哪位是何先生?”一位穿着漂亮西裝的朋友,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立刻搶着站起來說了一聲“有”,他迴轉頭來向另一個西裝朋友道:“倒不想第一個傳見的就是我!”於是笑嘻嘻地跟着那個聽差去了。西門德看了,不由得微微一笑。坐在附近的一位朋友,對他這一笑,有相當的瞭解,也跟着一笑。接着低聲道:“陸先生見客,倒無所謂先後。”西門德借了這個機會,開始向那人接談,因道:“聽說今天陸先生請客?”那人道:“陸先生請客,那倒不耽誤見客。記得民國十六七年北伐之後,有些要人每天有三樣事忙得頭疼,乃是開會忙,見客忙,喫飯忙。”西門德道:“雖然抗戰多年了,有些人還是這樣。”

這問題引起了在這裏等候傳見的人一種興趣,正要跟着這話頭談下去,卻見一個穿西裝的朋友走了進來;有兩個人稱他仰祕書,都站了起來。自然這種打趣要人的話,也就不能繼續再談。仰祕書向在屋子裏的人看着,西門德含着笑向他點了個頭,意思是要和他說什麼。恰好他已找着一位在座的人談話,不曾看見。西門德搭訕着輕輕咳嗽了兩聲,依然坐下。

仰祕書和那人捱了椅子坐着,頭就頭的談了一陣,然後站起來拍着那人肩膀,笑道:“好,不成問題,就是這樣,我替你辦。”西門德見是機會了,站起來預備打招呼,可是那仰祕書不曾停留,扭身就走。西門德只好大聲叫了一聲仰先生。仰祕書迴轉頭來,西門德就迎上前遞了一張名片給他。他接着名片看了一看,笑道:“哦,西門博士。”西門德伸手跟他握了一握,滿臉是笑道:“神交已久,總沒有機會談話。”仰祕書道:“尊札我也看見過了。陸先生很同意,回頭陸先生自會向你細談,請稍坐,等一下。”說畢,他自走了。西門德雖沒有和他談話,但是已知道自己那封信,陸先生很同意。這個消息不壞,在無聊情景中,得了不少安慰,還是坐到原處去。

這時,在座的來賓,已傳見了四五位,那個拿名片傳人的承啓員,始終也不曾向他看一眼。雖然至少他已在口袋裏掏出表來看了六回,還是不免將表拿出來看看。已是五點半鐘了,在會場上消磨了三四個鐘點,到這裏來又是兩個鐘點,提早喫的一頓午飯,這時已在肚子裏消化乾淨。他覺得肚中那一分饑荒,漸漸逼迫,同時也因爲過去在會場上說話太多,嗓子乾燥,這樣久沒有茶水喝,也不易忍受,便二次再站到牆根去看地圖。似乎這主人翁有意爲難,直待把這屋子裏候見的來賓一一都傳見過了,最後,才輪到他。當那承啓員將他的名片拿來在門外照一照,說聲“請”的時候,掏表看看,已是六點三刻了。好在這個“請”字,也有強心針的作用,立刻精神一振,一面挺起胸脯,牽着衣襟,一面就跟了那位承啓員來到了內會客室。承啓員代推了門,讓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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