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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多給五個比索,”霍·阿卡蒂奧向兩個幸運的女人說。“我就讓自己在你們之間平分。”
他就是以此爲生的。他充當一名水手,跟其他同樣離鄉背井的人一起作過六十五次環球航行。那天夜晚在卡塔林諾遊藝場裏跟他睡覺的女人,把他赤身露體地帶到舞廳裏給大家參觀,他的身體--從面孔到脊背、從脖子到腳後跟--每一平方英寸都刺了花紋。
霍·阿卡蒂奧幾乎不跟家裏的人來往,他白天睡覺,夜晚都在妓館區度過,在少有的情況下,母親讓他坐在家中的桌子旁邊時,他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尤其是他談起自己在遙遠地區的那些冒險經歷。他遇到過船舶失事,乘着舢板在日本海上漂泊了兩個星期,拿中暑死去的同伴的屍體充飢--人肉好好地用鹽醃透、曬乾,比較粗硬,有點兒甜味。在一個晴朗的晌午,輪船在孟加拉灣航行時,船員們殺死了一條海龍,在它的肚子裏,他們發現了十字軍騎士的鋼盔、鈕釦和武器。在加勒比海,他瞧見了維克多·雨果(注:維克多·雨果,法國議會的瓜德羅普島代表,曾同英國人進行過海盜式的戰爭。古巴作家阿列科·卡爾賓蒂耶的長篇小說《啓蒙時代》就是描寫他的。)海盜船的怪影:船帆被致命的颶風撕成了碎片,橫桁和桅杆都被海蟑螂咬壞了,輪船仍然駛往瓜德羅普,但卻永遠迷失了航向。烏蘇娜在桌邊馬上哭了起來,彷彿讀了望眼欲穿的信似的,在這些信裏,霍·阿卡蒂奧談到了自己浪跡天涯的冒險遭遇。“咱們這兒有這麼大的房子嘛,兒子,”她嘆息地說。“而且咱們還把那麼多的東西扔給豬喫!”但她怎麼也不明白,吉卜賽人帶走的這個孩子,已經成了一個野人,一次能喫半隻豬崽,猛然呼出一口氣就能使花兒枯萎。家裏其他的人是有這種感覺的。對於他喫東西時打響嗝的習慣,阿瑪蘭塔無法掩飾自己的厭惡。阿卡蒂奧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出身祕密,對霍·阿卡蒂奧所提的問題只是勉強張張嘴巴,霍·阿卡蒂奧顯然力圖取得這青年的好感。奧雷連諾打算讓哥哥憶起他倆同住一室的那些時光,恢復童年時代的親密關係,可是霍·阿卡蒂奧把一切都忘到了九霄雲外,--海洋生活中的許多事情已經佔據了他的腦海。只有雷貝卡一人第一個眼就被擊中了。那天晚上,霍·阿卡蒂奧經過她的臥室門前時,她覺得,皮埃特羅·克列斯比跟這個壯漢相比,不過是穿着漂亮的文弱書生;這個壯漢火山爆發似的聲音,整座宅子都能聽到.她打算利用各種藉口跟他相見。有一次,霍·阿卡蒂奧不知羞恥地注意打量她的身姿,說道:“你完全成了個孃兒啦,小妹妹。”雷貝卡失去了自制,又象往日一樣,開始貪饞地大喫泥土和牆上的石灰,而且拼命咂吮指頭,以致指頭上出現了繭子。有一回,她嘔吐出了綠色的液體和死了的水蛭。夜裏,她不睡覺,哆哆嗦嗦,彷彿患了熱病,狂烈掙扎,一直等到天亮時房子震動,霍·阿卡蒂奧來到。有一次午睡的時候,雷貝卡再也按捺不住,就走進了霍·阿卡蒂奧的臥室。她發現他只穿着褲衩躺在一個吊牀上,這吊牀是用粗大的船索懸在樑上的。他那粗壯、裸露的軀體把她嚇了一跳,她想後退。“對不起,”她抱歉地說。“我不知道你在這兒。”可她說得聲音很低,不想吵醒別人。“到這兒來吧,”他說。她聽從地站在吊牀跟前,渾身直冒冷汗,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縮緊了,而霍·阿卡蒂奧卻用指尖撫摸她的腳踝,然後又撫摸她的小腿,最後又撫摸她的大腿,低聲說:“唉,小妹妹,唉,小妹妹。”接着,一種異常準確的、颶風似的強大力量把她攔腰抱起,三兩下脫掉了她的衣服,就將她象小鳥兒一樣壓扁了;這時她作了非凡的努力,纔沒有一命嗚呼。她剛剛感謝上帝讓她生在人世,就由於難以忍受的疼痛加上不可思議的快感而失去知覺,同則在吊牀上熱氣騰騰的泥淖裏掙扎,這片泥淖猶如吸墨紙吸去了她體內排出的精髓。
三天之後,他們在晚禱時結婚了。前一天,霍·阿卡蒂奧前往皮埃特羅·克列斯比的商店。這意大利人正在教齊特拉琴,霍·阿卡蒂奧甚至沒有把他叫到一邊去,就向他說:“我要跟雷貝卡結婚了。”皮埃特羅·克列斯比黯然失色,把齊特拉琴交給一個學生,就宣佈下課。屋子裏滿是樂器和自動玩具,他倆單獨留下以後,皮埃特羅·克列斯比說:
“她是你的妹妹呀!”
“這不要緊,”霍·阿卡蒂奧說。
皮埃特羅·克列斯比拿灑了薰衣草香水的手絹擦了擦腦門。
“這是違反自然的,”他解釋說。“此外,也是法律禁止的。”
讓霍·阿卡蒂奧生氣的,與其說是皮埃特羅·克列斯比所講的理由,不如說是他的蒼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