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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覺新知道是誰進來爲他把花插上的。他卻不願意說出來。這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他卻在這上面看出了同情和關心。他連忙走到方桌前面把花瓶略略移動一下。他出神地望着那些硃紅色花瓣。
覺民聽見覺新的回答,也不追問。先前的話是他隨便說出來的。對這一類的小事情他不會十分留意。他注意的還是覺新的舉動。他不能說是完全瞭解覺新,他知道覺新不能夠擺脫陰鬱的思想,他知道覺新不能夠消除過去的回憶。他也知道是什麼感情折磨着他的哥哥。但是他卻不明白甚至在重重的壓迫和摧殘下覺新還有渴望,還在追求。一個年輕人的心猶如一爐旺火,少量的澆水縱然是不斷地澆,也很難使它完全熄滅。它還要燃燒,還在掙扎。甚至那最軟弱的心也在憧憬活躍的生命。覺新也時時渴望着少許的關切和安慰,渴望着年輕女性的溫暖和同情。
“大哥,你老是看着花做什麼?”覺民覺得覺新的舉動古怪,驚奇地問道。
“我在想,居然有人在枯死的靈魂墓前獻花,這也是值得感激的,”覺新自語似地說。他掉過頭看覺民,他的眼睛被淚水所充滿了。
“大哥,你哭了!”覺民驚叫道,連忙走到覺新的身邊,友愛地輕輕拍着覺新的肩膀問道:“你還有什麼心事?”
“我沒有哭,我應該高興,”覺新搖着頭分辯道,但是他的眼淚象珠子一般沿着臉頰流下來。
覺民實在不瞭解他的哥哥。他想覺新也許剛剛受到什麼大的打擊,現在神經錯亂了。他不能夠再跟覺新爭辯,他只是痛苦地望着覺新勸道:“大哥,我看你還是休息一會兒罷。”
覺新伸手揩了揩眼睛,對着覺民破涕一笑,安靜地回答道:“我心頭並不難過,你不要擔心,我曉得——”他說到這裏忽然聽見袁成用帶沙的聲音大聲報告:“大姑太太來了。”
袁成早把中門推開,四個轎伕抬着兩乘轎子走下石板過道。
“姑媽來了,”覺新忘記了未說完的話,卻另外短短地說了這一句。覺民的心也被袁成的報告引到外面去了。他們兩弟兄同時走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