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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新回到家裏,芸還坐在他的房裏等候他。琴、淑華和覺民都在這裏談話。芸看見覺新疲倦在走進來,他心裏一驚,馬上關心地問道:“大表哥,枚弟不要緊罷?”
覺新痛苦地搖搖頭,便在活動椅上坐下來。淑華連忙從煨在“五更雞”上的茶壺裏倒了一杯春茶端到他的面前。他喝着茶,又把眼光輪流地在幾個人的臉上盤旋了一會兒,放下杯子,嘆了一口氣,纔開始對芸,也對着另外三個人敘述他在周家看見的那些事情,在敘述的時候他並不加解釋。只有說到最後,他才疲乏地、也帶點憤慨地說:“我看枚表弟不會好。至多不過一兩個月。”
“現在只有盼望王雲伯的藥靈驗了,”芸含着眼淚自語似地說,她還想挽回那個飛走了的希望。
沒有人相信芸的話。覺新遲疑一會兒,終於搖搖頭說:“王雲伯的藥也沒有多大用處。他開的方子上不過幾樣普通的止血潤肺的藥。我送他出來的時候,他還偷偷地告訴我,枚表弟的病很難望好,他也只能夠隨便開個方子試試看。他還說,如果早點找他來看,或者還有辦法。”
“這都是大舅一個人的錯,什麼事都是他鬧出來了,”淑華氣憤地說。
“這不止是一個人的錯。制度也有關係。不然大舅怎麼能夠把枚表弟的性命捏在手裏,隨他一個人去處置?”覺民帶點教訓意味地說。
覺新喫驚地瞪了淑華一眼,又看了看覺民。琴聽見覺民的話暗暗地點頭。淑華和芸都不大明白覺民的意思。不過芸也沒有工夫思索別的事情,她的腦子裏已經裝滿了憂愁。
“如果枚表弟病醫不好,那麼周家就從此完結了。看大舅以後還有什麼把戲!虧他活了幾十歲,就這樣糊塗!”淑華越想越氣,覺得不罵幾句,心裏便不痛快。“三妹!”覺新痛苦地叫了一聲。他瞪了淑華一眼,又偷偷看芸。芸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埋着頭用手帕揩眼睛。他便掉回眼光對淑華說:“你少亂說。周家不會完結,表弟妹有喜了。”
“表弟妹有喜了?那纔可憐嘞!不論生兒生女,我看,大舅也會照他待蕙表姐、枚表弟那個樣子待他她的!”淑華氣憤不堪地辯駁道。
這些話說得太過分了。覺新受不住就賭氣地說:“聽你的口氣,好象你要把大舅打倒才甘心!”他說了又把眼睛掉去看芸,他擔心淑華的話會傷害芸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