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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過,爲什麼還到這裏來喝酒?早點回宿舍不好嗎?我送你回去,”他關心地說。
“不喫酒又幹什麼?喫多了至多也不過病——死,我不怕。死了也好,”那個人帶着痛苦的表情說。“我完了,我什麼都完了。”
“你不明白,你的處境總比我好。我都能忍下去,你還不能嗎?”他同情地說。他望着那張瘦臉,覺得自己的傷痕被觸動了,心裏一陣痛,他差一點掉下淚來。“你太太好嗎?是不是還住在鄉下?”他換過話題說。他想到那個孩子面孔的女人,他們一年前在百齡餐廳結婚,他同村生還去參加了那個簡單的婚禮。他後來也到他們鄉下家中去作過客。那個年輕太太笑起來多麼甜,樹生也喜歡她。他想到自己的痛苦,就想到樹生,於是聯想到那位太太的身上。
“她過去了,”同學低聲說,掉開臉不看他。
“她不在了?什麼病?”他喫驚地說,他彷彿坐到了針尖上一樣,差一點要跳起來了。
“她沒有病,”同學搖搖頭冷冷地說,臉色卻十分難看。他難猜出這是什麼意思。
“那麼她——”說到“她”宇他連忙住了口,他自己也害怕聽下面的話:自殺?慘死?好象一根錐子在鑽他的心。
同學不作聲,他也不作聲。這沉默大叫人難堪了。別的桌上的酒客們似乎都不快樂,有的人嘮嘮叨叨地在訴苦,有的在和同伴爭論一件事情,右邊角落裏桌子旁邊一箇中年酒客埋着頭,孤寂地喝着悶酒,忽然站起來付了酒錢走了。這個人出門後,堂倌告訴一個白臉客人說,這是一個每晚必到的老主顧,不愛講話,喝酒也不過量,兩塊豆腐乾便是他的下酒菜。他按時來準時去。誰也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幹什麼樣的職業。
汪文宣聽得厭煩了,昂起頭長嘆一聲,酸苦地說:“無處不是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