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啓示錄的慰藉 街上的噪聲和廚房裏的談話(1991—2001) (第11/13頁)
S.A.阿列克謝耶維奇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不爲九十年代後悔……沸騰和光明的時代。我以前對政治沒有興趣,也從不讀報,但現在要去投票選舉國會議員了。誰是改革的工程師?作家、藝術家、詩人……在第一次全蘇人民代表大會上能夠蒐集簽名。我丈夫是一位經濟學家,他爲此都要發瘋了:“用華麗辭藻去燃燒人心,這是詩人做的事情。而你們是搞革命。接下來呢?接下來怎麼辦?你們怎麼建立民主制度?誰去建設?現在我可明白了,你們在幹什麼。”他嘲笑我。我因此與他離婚了……但實際上,他是對的……
——局面太可怕了,於是市民們都去了教堂。當時我信仰共產主義,我不需要教堂。我的妻子跟我在一起,因爲在教堂裏一個神父把她叫作“小天使”。
——我父親是個誠實的共產黨員。我不怪罪共產黨員們,我怪罪共產主義。直到現在我仍然不知道該如何對待戈爾巴喬夫,不知道該如何對待葉利欽……比起插上德國國會大廈上的紅旗,購物的長隊和空空的櫃檯那麼快就被遺忘了。
——我們勝利了,可是打敗了誰?怎麼回事?電視臺的一個頻道播放“紅軍”打“白軍”的電影,另一個頻道是勇敢的“白軍”在打“紅軍”。都精神分裂了!
——所有的時間我們都在談論痛苦……這就是我們學習的方式。在我們看來西方人很天真,因爲他們不曾遭受我們一樣的苦難,任何小膿瘡他們都有治癒的藥方。但我們是蹲過勞改營的,我們是在戰爭中從成堆的屍體中爬出來的,我們是在切爾諾貝利用赤裸的雙手撥開核燃料過來的……現在我們又坐在社會主義的廢墟上。好像戰爭剛剛結束,我們都被磨碎了,我們都已經散架了。我們的語言,只有痛苦的語言。
我嘗試和我的學生談論這些……他們卻直接對我發出訕笑:“我們可不要喫苦。對我們來說,生活是另一種東西。”我們對不久前的世界還一無所知,就已經生活在一個新世界了。整個文明都建立在廢墟上……
[1] 奧勃洛摩夫是19世紀批判現實主義作家伊萬·亞歷山德羅維奇·岡察洛夫(1812—1891)代表作《奧勃洛摩夫》中的主人公,性格消極懶散,滿足於躺在牀上空想;希托爾茲是奧勃洛摩夫的朋友,性格積極勤奮。——編者注
[2] Шестидесятники,特指赫魯曉夫改革後成長起來的一代蘇聯知識分子和黨內幹部。——譯者注
[3] 弗拉基米爾·謝苗諾維奇·維索茨基(1938—1980),蘇聯著名演員、詩人和歌手。以扮演哈姆雷特著稱,因在電影中的出色表演獲得蘇聯國家獎。同時,他還是20世紀六七十年代盛行的行吟詩歌的主要代表,因得不到公開出版,其行吟詩歌只能通過普通錄音機相互轉錄的形式傳播。——編者注
[4] 布拉特·奧庫扎瓦(1924—1997),蘇聯作家和音樂家。——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