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啓示錄的慰藉 殘酷的火焰與高尚的救贖 (第2/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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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書片段:
如果我那時在戰爭中受傷而死,我會知道我是爲祖國而犧牲。可是現在,我像狗一樣生活。就這樣寫在我的墳墓上吧,不要以爲我是瘋子……
……我寧可站着死去,也不願意跪着去乞求可悲的補貼,苟延殘喘。我不能伸着乞求的手走進墳墓!所以,尊敬的人們,請不要對我做出刻板的判斷,請設身處地想想吧。我留下了一些錢,如果沒有人搶走的話,我希望足夠埋葬我了……不需要棺木……我穿的衣服足夠了。只是不要忘記在我的衣袋裏放進佈列斯特要塞保衛者證書——爲了我們的後代。我們是英雄,但我們在貧困中死去!祝你們健康,不要爲了一個替所有人去抗議的韃靼人而悲哀:我就要死了,但我不會屈服。別了,祖國!
戰爭之後,在佈列斯特要塞地下室的牆上發現了用刺刀刻下的字跡:“我就要死了,但我不會屈服。別了,祖國!1941年7月22日。”根據蘇共中央委員會的決定,這一行字成爲蘇聯人民英勇作戰、忠於蘇聯共產黨事業的象徵。倖存的佈列斯特要塞保衛者們都相信:這段話的作者,就是步兵學校非黨員學員韃靼人齊梅良·吉納托夫,可是讓它屬於一個戰死沙場的無名士兵,這樣更加符合共產主義意識形態。
安葬費由佈列斯特政府承擔。但他們安葬英雄的款項支出理由是:“日常設施的維護和改善……”
——摘自俄羅斯共產黨《系統觀察》第五期
<b>(二)</b>
……爲什麼老兵齊梅良·吉納托夫要自殺於火車輪下?這說來話長……這要從克拉斯諾達爾邊疆區列寧格勒村的維克多·雅克夫列維奇·雅克夫列夫給《真理報》的一封信說起。這位老兵參加過偉大衛國戰爭,參加過1941年莫斯科保衛戰,也參加過勝利日五十五週年莫斯科閱兵。但一次巨大的羞辱促使他給《真理報》的編輯寫信……
不久前他和一位朋友(退役上校,也是戰爭老兵)一起來到莫斯科。由於參加活動,他們都穿着節日服裝,胸前佩戴着一排排勳章。他們在喧鬧的首都整整忙了一天,很疲勞。當他們來到列寧格勒火車站的時候,就想在什麼地方坐下來等火車。到處都找不到空位,他們就走進一間空曠的大廳,那裏有自助餐,還有軟椅。這個時候,一個在廳裏端酒水的姑娘馬上跳起來,粗暴地衝着他們,指着出口說:“你們不能到這裏來,這裏是商務貴賓廳!”這封信繼續寫道:“我冒火了,反問她:‘你的意思就是,這是隻對強盜小偷和投機分子開放的地方,我們不能進來?就像美國有些地方一樣,黑人與狗不得入內。’一切都很明白,還有什麼可說的?我們轉身就出去,可是我還來得及注意到有幾個所謂的生意人,簡單說就是騙子,在那裏一邊閒扯,一邊喫喫喝喝……人們完全忘了,我們是在這裏流過血的……這些混蛋,丘拜斯們、維克塞爾伯格[1]們、格列夫[2]們,奪走了我們的財富、榮譽,奪走了一切,過去和現在的一切!現在又徵我們的孫子去當兵,爲了保護他們的億萬富豪。所以我只想問一下:我們曾經是爲誰而戰?我們蹲在戰壕裏,秋天在沒膝的水裏,冬天在滴水成冰、積雪沒膝的嚴寒中,一連幾個月不換衣服,沒有像人一樣睡過覺。在加里寧,在亞赫羅姆,在莫斯科……我們都不分貧富……”
當然了,不能說這老兵的話都對,因爲並非所有的商人都是盜賊或者投機分子。可是讓我們以他的眼光來看看如今這個後共產主義國家吧……看看新主人們的囂張氣焰,看看他們對於“昨日人類”的鄙視和厭惡,就像那些花哨雜誌中所寫的,“昨日人類”身上散發着貧窮的味道。那麼,按照這些雜誌作者們的觀點,每年一次在勝利日邀請老兵們參加的莊嚴慶祝儀式,只是說些虛僞的頌揚言辭,似乎很有尊嚴,但實際上今天已經沒有人再需要他們了。他們對公平正義的天真想法,他們對蘇維埃模式的忠誠,都過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