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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八點鐘,呃,總有九點鐘了;少奶奶,是九點鐘!宏昌當火燒了。──沒有何營長的兩架機關槍,那些亂民,那些變兵,大概不會燒宏昌。少奶奶,你說不是麼?機關槍就架在宏昌的更樓邊──卜卜卜,真可怕!然而濟得什麼事呀!──」
「喂,喂,小鬍子,到底我的一箱子小書呢?你總沒說到我的一箱子小書!」
阿萱扭住了費小鬍子的臂膊,插進來說。
費小鬍子的眼睛一翻,怔怔地看着阿萱,不明白什麼「小書」。吳少奶奶卻笑了,四小姐也乘這空兒問道:
「當真是全鎮都搶光了麼?我不相信,那麼大一個鎮!就燒了宏昌當麼?我們家裏呢?」
「四妹,家裏沒燒。──費先生路上也辛苦了,讓他息一息,等蓀甫回來再談罷。噯,兵變!」
吳少奶奶一面說,一面她的眼神忽然散亂,似乎有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忽然抓住了她的心了。她凝眸惘然呆立半晌,這才勉強收束心神,逼出一個苦笑,對費小鬍子作了一個「請坐」的手勢,就悄悄地走開了。
這裏阿萱還是纏住了費小鬍子追問那一箱子小書。四小姐的注意卻轉到麇集在窗前的一羣少年:範博文、吳芝生、杜學詩,還有一位不認識的洋服青年。他們都在那裏聽一個人講述亂民和變兵如何攻打宏昌當。四小姐聽來這人的聲音很耳熟,但因爲只看見他的背面,竟想不起是什麼人了。俄而他轉過一個側形來,野馬似的一張長臉,卻又是縮鼻子,招風大耳朵,頭髮像鬃刷。四小姐立刻認出是曾家駒。她幾乎喊出一聲「啊喲!」她是最討厭這曾家駒的,現在雖然因爲他也是新從雙橋鎮逃來,彷佛有點亂離中相逢的好感,但仍是不大願意見他,更不願意和他攀談了。躊躇了一會兒以後,四小姐就走進大餐間,揀一張靠近門口的椅子坐了,背向着曾家駒他們,卻尖起了耳朵聽他們談話。
「那麼,你是從變兵手裏奪了手槍;又打死了幾個鄉下人,這才逃出來的?嘿!你倒真是了不得!」
是範博文的冷冷的帶着譏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