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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珺負在身後的右拳攥緊,在一衆噓寒問暖間冷漠又平淡地看着他。回房後又在書桌前靜坐了半刻,於宣紙上工工整整地書寫下“小黑”二字,然後面無表情地撕得粉碎,扔進暖爐將它燒了個一乾二淨。卻依然不可避免地意識到,“小黑”已經不再屬於他。
他也無法再給予“小黑”什麼,無論是遮風避雨的屋子,還是書聲朗朗的私塾。從這一刻起,他們完全平等了。
沈珺第一眼見洛餚之時,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人。
分明同青竹你追我逐好不熱鬧,站在他面前卻三棍子都打不出一聲響,他自然亦是連個眼神都欠奉,乃至十天半個月過去,彼此竟然一句話都沒說過,至多在晚膳時“嗯嗯”兩聲佯裝融洽,青竹在二人同爲籬笆修建雜枝時問你怎麼都不和阿餚玩,他故作冷淡地側過臉,在心裏說我討厭他。
洛餚在槐樹上掏鳥窩時他就在書房翻閱聖賢書,洛餚帶着青竹扒拉黃皮子洞他便在庭中練劍,洛餚在太陽底下給燒餅洗澡時他就喚來文叔對弈。縱使他們總不予對方半分目光,但堂屋圍院攏共就這麼點大,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時洛餚掛在樹梢小憩,他隔着敞開窗扇窺見那風中飄揚的衣襬,一閃而過,像曾經庭院中那棵歪脖子樹上振翅欲飛的麻雀。
直到他們莫名其妙地相望半晌,他才恍然初醒般察覺到對方不知何時睜開眼,於是強裝鎮定地垂下頭記背尚書易傳,無端聯想書簡上玉器的打磨細則,樹上的人就像被一點、一點打磨拋光的璞玉,露出內裏他未曾察覺過的光澤。
他們全然視對方爲空氣,但青竹仍是對他信誓旦旦地表示:“在我這兒你們倆平起平坐,都是我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沈珺對此只付之一笑。青竹與自幼耳濡目染君臣禮道的他,和從小在市井底層摸爬滾打的洛餚皆不同,確有一腔認真,可認真過了頭就稍顯天真了,比如青竹總習慣暢想很久以後,常常道明年要如何、後年要如何,殊不知他一場正兒八經的冬眠能睡掉人大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