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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敢这么言过其实”母亲说着眼泪更加泉涌,“这么不公平地说话!你怎么总把这说成是已成定局并已安排好了的,皮果提?我不是多次告诉过你,说这都不过是最普通的交际,你这残忍的东西!你说到追求,我又能怎么办?如果人们有这么蠢,要滥用感情,那是我的错吗?我能怎么办,我问你?你希望我把头发剃了,把脸涂黑,或把自己烫伤或烧伤让自己变丑?我想你就是这么希望的,皮果提,我肯定你巴不得我那样做。”
这番不公平的指责似乎很让皮果提伤了心,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亲爱的孩子,”母亲叫道,并走到我坐着的扶手椅边抱住了我,“我自己的小卫卫!这是不是暗示我,说我对我的宝贝——我最亲爱的小宝贝——缺乏爱心!”
“根本没人这么暗示过。”皮果提说。
“你暗示了,皮果提!”母亲答道,“你知道你暗示过。你心里清楚你暗示过。你说的那些话不是那意思又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刻薄的家伙,你心里和我一样清白,上季度我不肯为我自己买一把新阳伞,虽说那把旧绿伞的伞面全破了,穗子也没一点干净的,这就是为了他。你明白就是这样,皮果提。你不能否认。”她又满怀激情地朝我转过身来,她的脸贴着了我的脸,“你觉得我是一个淘气的妈妈吗,卫卫?我是一个讨厌的,狠心的,自私的坏妈妈吗?说我是,我的孩子,说‘是的’呀,亲爱的孩子,皮果提就会爱你,皮果提的爱要比我的伟大得多,卫卫。我一点也不爱你,是不是?”
这时,我们都大哭起来。我想我是三个人中哭得最响的。可我相信,我们都很真诚地哭。我本人伤心欲绝,恐怕在一阵激动时还把皮果提骂成“畜牲”。我还记得那诚实的人儿当时好不痛苦,当时她衣上的扣子准一下全飞了。当她和母亲和好后,她跪在扶手椅旁和我言和,那些小炸弹就一块儿弹出去了。
我们都很不开心地上了床。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因呜咽而自己不时醒过来。有一次我呜咽得很厉害,以至我竟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时我发现母亲坐在被头上向我俯下身来。后来,我就在她怀里睡着了,睡得很香。
是在下一个星期天,还是又过了更长的时间我再次看见那男人,我已记不清了。我从不认为自己长于记日期。不过,他来到教堂,又和我们一起走回家。他还进了我们屋子,看放在客厅窗里的那着名的天竺葵。我觉得他并没怎么认真看那花,不过在离开前,他请求母亲给他一朵花。她让他自己选,可他偏偏不愿那样——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于是她摘下一朵花并交到他手里。他说他永远也不离开这朵花。我当时想这人竟不知道这花一、两天里就会花瓣片片落下,他真是傻透顶了。
晚上,皮果提也不像过去那样总和我们在一起了。母亲对她恭敬有加——在我看来比往常更尊重她——我们不是好得不得了的朋友,可我们和过去毕竟不一样了,我们在一起不再像从前那么愉快了。我有时想,也许皮果提反对母亲穿放在抽屉里的那些漂亮衣服,也许皮果提反对她那么经常地去邻居家;不过,我不能彻底弄个明白。
渐渐地,我也习惯看见那长着黑胡子的男人了。我并不比过去喜欢他半点,而且仍然因对他怀着同样的妒意而不安。如果说我这样不仅仅是出于孩子本能的憎恶之心,不仅仅是因为皮果提和我对母亲所抱的那种通常的看法,而是还有其它什么理由,但这也决不是我稍大一点后所能发现的那理由。当时,我头脑里还没生成那种观点,或那种观点还没接近我头脑。但还不能把这一小点一小点连成一个网并把什么人放入这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