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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到柱廊,他停下來喘了一口氣,連叫見鬼,用幾百萬輛車子來都裝不完,把那走不到盡頭的樓梯罵得狗血噴頭,隨後從北鐘樓那道如今禁止公衆通行的小門接着往上走.走過鍾籠不久,面前是一根從側面加固的小柱子和一扇低矮的尖拱小門,迎面則是一孔開在螺旋樓梯內壁的槍眼,它正好可以監視門上那把偌大的鐵鎖和那道堅固的鐵框.今天誰要是好奇,想去看一看這道小門,可以從那些刻在烏黑牆壁上的白字依稀辨認出來:我崇敬科拉利.1829.於雨題.題這個字是原文所有的.
喔唷!學生說,大概就是這兒了.
鑰匙就插在鎖孔裏,門虛掩着.他躡手躡腳地輕輕推開門,從門縫裏伸進頭去.
那位被稱做繪畫大師中的莎士比亞的倫勃朗,讀者不會沒有翻閱過他那精美的畫冊吧!在許許多多美妙的畫中,特別有一幅銅版腐蝕畫,據猜測,畫的是博學多才的浮士德,讓人看了不由自主地驚歎不已.畫面上是一間陰暗的小屋,當中有一張桌子,桌上擺滿許多醜陋不堪的東西,比如骷髏啦,蒸餾瓶啦,地球儀啦,羅盤啦,象形文字的牛皮紙啦.那位學者站在桌前,身穿肥大的長袍,頭戴毛皮帽子,帽子直扣到眉毛處.只能看見他的上半身.他從寬大的安樂椅上半抬起身子,兩隻緊握着的拳頭撐在桌子上,好奇而又惶恐萬分地凝視着一個由神奇字母組成的巨大光圈,這光圈在屋底的牆上,就像太陽的光譜在陰暗的房間裏,閃耀着光芒.這個魔幻的太陽看起來好像在顫抖,並用其神祕的光輝照耀着整間幽暗的密室.這很恐怖,也真美麗.
約翰放大膽子把腦袋伸進那道門縫,映入眼簾的景象與浮士德的密室十分相像,也是一間陰沉沉.幾乎沒有一點亮光的陋室,有一把大扶手椅和一大桌子,無數羅盤,無數蒸餾瓶,無數吊在天花板上的動物骨骼,一個滾在地上的地球儀,亂七八糟的藥水瓶,裏面顫動着金葉片的短頸大口瓶,放在古怪離奇塗滿圖像和文字上的羊皮紙上的死人頭蓋骨,還有一大摞手稿,隨便讓羊皮紙的脆角邊完全翹開.總之,全是科學的各種各樣垃圾,而且在這堆烏七八糟的東西上面,到處是灰塵和蜘蛛網,只是沒有發光的字母形成的光圈,也沒那位出神的博學之士,像兀鷲望着太陽那樣,凝視着那烈火熊熊的幻景.
但是,密室並非無人.安樂椅上坐着俯身在桌子上的一個男子,他背朝着約翰,來人只看到他的肩膀和後腦勺,但用不着費力,一眼就能認出這個禿頭來,出於本性,這腦袋永遠一成不變地留着剃光的圓頂,彷彿通過這種外表的象徵,執意要表明副主教那不可抗拒的神職感召.
約翰就這樣認出他哥哥來.由於他是輕輕推開門的,堂.克洛德絲毫沒有覺察到他.好奇心十足的學生就乘機把密室不慌不忙地仔細察看了一番.窗洞下,在椅子左邊,有一隻大火爐,是他起先沒有注意到的.從窗洞口射進來的日光,得先穿過一張圓形的蜘蛛網;它像一扇精巧的花格子窗,饒有情趣地嵌在尖拱形的窗洞之中;網的正中端坐着那個建築師,一動也不動,就像是抽紗花邊輪盤的軸心.火爐上零亂堆放着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玻璃蒸餾瓶,粗陶小瓶子,裝炭的長頸瓶.約翰發現這兒連一口鍋也沒有,不禁大失所望,心想:這套廚房用具,真是新鮮呀!
火爐裏也沒有火,甚至看上去好久沒有生過火了.在那一大堆鍊金器皿間,約翰發現一個玻璃面罩,大概是副主教煉製某種危險物質時用來防護面孔的.面罩丟在角落裏,落滿灰塵,在蓋板上有銅刻的銘文:呼吸就是希望.
還有其他許多題銘,按照鍊金術士的風尚,大部分都寫在牆上,有的用墨水寫,有的用金屬尖器刻.而且字體混雜,有希伯來字母,哥特字母希臘字母和羅馬字母,這些銘文胡亂塗寫,互相掩蓋,新的蓋住舊的,彼此交錯,如荊棘叢亂蓬蓬的枝杈,又似混戰中橫七豎八的長矛.這確實是集人間一切夢幻.一切哲學.一切智慧的大雜燴,其中偶爾有一個銘文比其餘的高出一籌,閃耀着光輝,好似長矛林立在的一面旗幟.大多數是一句拉丁文或希臘文的簡短格言,這在中世紀都是寫得非常精彩的:源自何時?來自何方?-人自是怪物.-星辰,住所,名字,神意.-大書,大禍.-大膽求知.-驕傲寓於意志等等.有時只有一個詞,表面看毫無意義:淫穢,這可能是痛苦地影射修道院的生活制度;有時是一句簡單的教士戒律箴言,是用正規的六音步詩句寫成的:上帝是統治者,世人是統治者.也還有些希伯來魔術書的零亂字句,約翰對希臘文懂得很少,對希伯來文就更加摸不着頭腦了.所有字句都任意加上星星.人像或動物圖形.三角符號,相互交錯,這更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使字跡的那面牆壁被這間密室塗滿,看上去活像猴子用蘸滿墨汁的筆亂塗瞎畫的一張紙.
此外,無人照管這整間密室的,破爛不堪;從用具的殘缺狀況就可想而知,密室的主人由於有其他心事,早已無心於自己的實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