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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于连醒悟过来的那一刻起,那些使他感到厌倦得要命的、需要长时间进行艰苦修行的神功,如像每周五次的数念珠的祷告,唱圣心颂歌等等,变成了他最有趣的行动时刻。于连一方面认真地考虑自己的所作所为,特别是力图不要过高估计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却并没有一上来就渴望像神学院的模范学生那样,每时每刻都做出有意义的,也就是说,证明是一种基督教徒的完德的行动。在神学院里,有一种带壳煮的溏心蛋的吃法,它表明在笃信宗教的生活中取得的进步。
读者也许在笑,那就请回忆回忆,德利尔神父[5]应邀到路易十六宫廷上的一位贵夫人家去赴宴,在吃一只鸡蛋时犯下的所有那些错误。
于连首先力图达到non culpa[6];在这个境界里,一个年轻的神学院学生,无论是步态,还是手臂和眼睛等等的动法,都表明他确实没有一点世俗气味,但是同时又表明他还不是一个完全被来世生活的思考和今世生活的绝对虚空所吸引住的人。
于连不断在走廊的墙上发现用木炭写的类似下面这样的句子:“六十年的考验和永恒的快乐或者地狱里永恒的沸油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他不再蔑视这些句子。他明白了应该让这些句子永远出现在眼前。“我这一生将做什么呢?”他对自己说;“我将把天堂里的席位出卖给信徒们。这席位怎样才能使他们看得见呢?要通过我的外表和一个俗人的外表之间的不同。”
经过几个月时时刻刻的努力以后,于连看上去仍然像是在思考。在他转眼睛和动嘴唇的神情里,并没有显示出那种毫无保留的相信,毫无保留的支持,甚至以身殉教也在所不惜的绝对信仰。于连愤怒地看到那些最粗俗的农民在这方面超过了他。他们没有思考的神情,是有充分理由的。
那种准备相信一切、忍受一切的,狂热而盲目的相貌,我们在意大利的修道院里经常能见到,而奎尔契诺[7]在他的教堂画里,给我们这些在俗的人留下了完美榜样,于连为了能得到它,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啊。[8]在重大的节日里,神学院学生可以吃到红肠和腌酸菜,吃饭时坐在于连旁边的人注意到他对这种幸福无动于衷。这是他最主要的罪行之一。他的同学们把这看成是最愚蠢的虚伪的可鄙表现,再没有比这件事给他招来更多的敌人了。“看看这个城里人,看看这个倨傲的人,”他们说,“他假装鄙视最好的伙食,加腌酸菜的红肠!呸!这个无赖!这个傲慢的人!这个该下地狱的罪人!”
“唉!这些年轻农民,我的同学们,他们的愚昧无知,对他们说来,是一个极大的优点,”他在气馁的时候大声叫起来。“他们来到神学院以后,他们没有世俗的思想需要老师去纠正,而我带来了多得可怕的世俗思想,不管我怎么隐瞒,他们都能从我脸上看出。”
于连以一种迹近妒忌的专心态度,研究来到神学院的年轻农民中的那些最粗俗的人。在叫他们脱掉他们的平纹结子花呢短衫,换上黑道袍的那一刻,他们受过的教育,仅仅限于对正如弗朗什-孔泰人说的叮当响的现大洋的、无穷无尽的敬重。
这是对现金的崇高概念的最神圣、最英勇的表达方式。
幸福,对神学院的这些学生说来,正如对伏尔泰的小说中的那些主人公一样,主要在于吃得好。于连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对穿细呢料子衣服的人怀有一种天生的敬意。这种感情使人认识到法庭给予我们的那种分配的公正到底有什么价值的价值,甚至把它的价值看得太低了。“跟一个大亨打官司,”他们之间常常这么说,“能得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