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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主人露出担心的神色。“护窗板没有关上,”他稍微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说。——“从窗口看没有用,”他愚蠢地对于连喊道。
“我至少是给卷进了一桩阴谋,”于连想。“幸好它不是那种通向河滩广场的阴谋。即使有危险,为了侯爵我也应该去冒,甚至去冒更大的危险。如果我有机会弥补我干的疯狂事可能有一天给他造成的一切烦恼,那真是再好没有了!”
他一边想着他的那些疯狂事和他的不幸,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好永远记住它。仅仅到这时候,他才想起他没有听见侯爵跟仆人说过路名,侯爵坐出租马车,这也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于连长时间地陷在沉思之中。他是在一间张挂着有宽金线饰带的红天鹅绒帷幔的客厅里。在靠墙小桌上放着一个很大的象牙十字架,壁炉台上放着德·迈斯特先生的书《论教皇》,切口涂金,装帧非常豪华。于连打开书,免得自己显得好像是在听。隔壁房间的说话声时不时变得很高。最后门打开,有人叫他。
“请你们记住,先生们,”主席说,“从现在起,我们是在德·***公爵面前说话。这位先生,”他指着于连说,“是一位年轻的教士,忠于我们的神圣事业,靠了他惊人的记忆力,可以毫不困难地把我们发言的每一句话重述出来。
“请先生发言,”他指着那位相貌慈祥、穿着三四件背心的人物说。于连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按理应该说出这位穿背心的先生的名字。他拿了纸,记下了许多。
(作者本来想在这儿加上一页的虚点儿。“那未免太不雅观,”出版者说,“对这样肤浅的作品来说,不雅观就是死亡。”
“政治,”作者回答,“是拴在文学脖子上的一块石头,用不到半年就会把它淹死。政治在趣味无穷的想象中间,就像音乐会中间的一下枪声。这响声刺耳朵,却没有力量。它和任何乐器的声音都不协调。这种政治会无可挽回地冒犯一半的读者,而使其余的一半读者感到乏味,因为他们在早上的报纸里已经看到过那种相比之下要专门得多,有力得多的政治……”
“如果您的人物不谈政治,”出版者又说,“就不再是一八三○年的法国人,您的书也就不像您指望的那样是一面镜子了……”)于连的记录有二十六页,下面是一个显得大为逊色的摘要;因为照例需要把那些荒唐可笑之处删去,荒唐可笑之处太多,会显得讨厌或者不真实。(参看《法庭公报》。)那个穿背心、相貌慈祥的人(也许是一位主教)常常微笑,在微笑时,他那双被宽松下垂的眼皮围着的眼睛有着一种异样的光辉,和一种没有平常那么犹豫不决的表情。被要求第一个在公爵(“可是什么公爵呢?”于连对自己说。)面前发言的这个人物,显然是为了阐述各种意见,充当代理检察长的职责。于连觉得他态度暧昧,缺乏果断的结论,而人们常常指责那些司法官员的正是这一点。在讨论的过程中,公爵甚至为了这个当场责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