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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钟,她替她母亲端着蜡烛盘,送她母亲到卧房去。德·拉莫尔夫人在楼梯上停下来,把于连大大地夸奖了一通。这一来玛蒂尔德心里火到了极点;她不能入睡。一个想法使她平静下来:“我鄙视的东西,可能在元帅夫人的眼里,仍旧是造就一个非同凡响的人的东西。”
至于于连,他已经采取行动,比较起来他没有那么不幸。他的视线偶尔落到那个俄罗斯皮的文件夹上,文件夹里放着科拉索夫亲王送给他的那五十三封情书。于连在第一封信的下面看到有个附注:“第一封信在第一次见面后一个星期发出。”
“我已经误期了!”于连嚷起来,“因为我见到德·费尔瓦克夫人已经有很久了。”他立刻开始抄写这第一封情书;这是一篇充满与道德有关的漂亮话的说教,让人看了会腻味死的。于连很幸运,抄到第二页就睡着了。
几个小时以后,大太阳把伏在桌上的他惊醒。他一生中最难受的时刻之一,就是每天早上醒来,想到自己的不幸的这个时刻。这一天,他几乎是笑着把信抄写完毕。“难道世上真的可能有一个这样写信的年轻人!”他对自己说。他数了数,长达九行的句子有好几句。在原信的下面,他发现有一个用铅笔加的注:“这些信要亲自送去:骑马,黑领带,蓝色常礼服。带着悔恨的神色把信交给看门人;眼光里有深切的忧郁。如果见到贴身女仆,要偷偷地揩眼泪。找贴身女仆说话。”
所有这些都丝毫不差地照着做了。
“我做的事非常大胆,”于连离开费尔瓦克府时想,“但是那就活该科拉索夫倒霉!竟敢写信给一位如此出名的道德高尚的女人!我会受到她最轻蔑的对待,那可真有我乐的了。实际上这是我唯一能够感受的一种喜剧。是的,这个如此丑恶的、我管他叫做我的人,让他受尽嘲笑,会使我感到高兴。如果我照着我自己的意思去做,为了排遣我的心事,我会去犯罪的。”
一个月来,于连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刻,就是把马送回马厩的时刻。科拉索夫曾经明确地禁止他在任何借口下看抛弃他的情妇。但是,玛蒂尔德如此熟悉的这匹马的蹄声,还有于连用马鞭子敲马厩门叫人的那种敲法,有时把她吸引到她的窗帘后面来。纱窗帘是那么薄,于连可以隔着它看到里面。从帽檐底下,以某种方式看,他可以看到玛蒂尔德的身体而看不到她的眼睛。“因此,”他对自己说,“她不可能看见我的眼睛,这不算是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