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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原本是莊稼地,卻生長了一片荒草。荒草一人餘高,繁榮得蓬勃健美。月夜下沒有風,亦不到潮露水的時分,草的枝葉及成熟的穗實蕭蕭而立,但一種聲息在響,似乎是草籽在裂殼墜落,似乎是昆蟲在咬噬,靜佇良久,跳動的是體內的心一顆。扮演着的是《聊齋》裏的人物,時間更進入亙古的洪荒,遙遙地聽見了神對命運的招引。
月亮在天上明亮着一輪,看得清其中的一抹黑影,真疑心是荒野地的投影,而地上三尺
之外便一片迷。夜是保密的,於是產生遲到的愛情。躲過那遠遠的如炮樓一般的守護莊稼的庵架,一隻飢渴的手握住了一隻飢渴的手,一瞬間十指被膠合,同時感受到了熱,卻冷得索索而抖。
一溜黑地淌過,鬆軟如過草灘,又分明是腳上穿了寬鬆的鞋。可憐的農人種下了這一溜洋芋,四周的荒草卻使它們未能健長,挖掘過的地上沒有收穫到拳大的洋芋。肥沃的土地上明日的清晨卻能看到兩行交織的腳印。
已經是草地的中央了,失卻的則是東南西北的方向。境界幽幽。心身在啓示着坐下來,恰好有兩塊石頭,等待這石頭是多少個年月,石頭也差不多等待得發涼了。天地之間,塞湧的是這荒草,人也是荒草的一棵,再有一棵。說話的是眼睛,說盡着唐詩宋詞的篇章。頭頂上的月亮豐豐滿滿。需要有點風,風果然而至。草把月劃成了有條紋的物件,且在晃動不已。不知名的昆蟲在呻吟着,散發着那特有的氣味。待到死過去幾次,又活過來幾次,一切安靜了,望月亮又如深下去的一眼井水,來分辨那裏面的身影了。
佛殿一樣的地方,得到的是心身的和諧,方明白那一溜鬆軟的黑地是通往未來的甬道,鋪着氈毯。
生長莊稼的土地卻長滿了這麼多荒草,這是失職的農人的過錯嗎?但荒草同樣在結飽滿的果籽,這便是土地的功能。失職的農人或許要詛咒的,而嬌弱無能的莊稼沒有荒草這麼並不需要節令、耕作、肥料而頑強健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