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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你看不見。對此你一無所知。
未來的大暴雨將大到什麼程度,人們無法料定。
那個氣旋的形成,是多種因素的整體效果,是多種因素的隨機構成,是上帝沒有樂譜的即興的演奏。多種因素,可能包括遠古留存的一縷信息,也可能包括遠方一隻蝴蝶的扇動翅膀。這你當然無法知道。
就在你專心致志地構想那篇《衆生》,設想佛祖所許諾的那個沒有痛苦的極樂世界的時候,在這顆星球上,在這個姑且被稱之爲地球的地方,已經有人接近猜到了佛祖的悲哀:一隻蝴蝶的扇動翅膀,可以是遠方一場大暴雨的最初原因。
是那隻曾在那女人的窗臺上睡過一會兒的蝴蝶嗎?可以肯定,不是它。但那隻蝴蝶,當它在窗臺上落下,翅膀一張一合一張一合進人夢鄉的時刻,它正在創造着什麼,現在誰也不知道。
現在,那個女人穿一件碎花旗袍,走出樓門。不慌不忙,走下七級臺階,走上S
形甬道,高大的梧桐樹下,挺直粗壯的樹幹之間,碎花旗袍飄飄擺擺。你不久就要見到那件飄飄擺擺的碎花旗袍,並且,它要在你的眼前、心中和夢裏,飄飄擺擺飄飄擺擺伴隨你的一生。在她的房間裏,電風扇還在循規蹈矩地轉着,唯兩盆花團錦簇的瓜葉菊響應它的吹拂。地毯上,陽光已經退盡,紫紅色愈加濃重。書櫃中的那隻玩具狗,一雙忠厚的眼睛,永不厭。倦地瞭望對面牆上那幅油畫:湖岸、殘雪、遠山。
陽光差不多沒了,水田裏的青蛙快活起來,愈唱愈烈。你偶爾發現,對面的山樑上冒出一個人來。這會兒你還看不出他的出現有什麼重要。如果,你明天到大山裏去並不需要過一條河,或者河上並不止那一座老橋,那,這個人的出現只不過是一件無關宏旨的小事,與一隻飄然而到又飄然而去的蝴蝶沒什麼兩樣。
那個女人出了院門,往西走,看似離你越來越遠了,事實上她正一步步走近你的命運。她能否走進你的命運,現在,決定於那座老橋了。
決定於那座老橋。決定於老橋一座橋墩上的一條裂紋。決定於一對青年戀人和一個老年養路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