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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不喜歡開燈。記憶中正屋那邊的廚房總是昏暗的,竈臺下是黑黑的煤爐和風箱,她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藉着微弱的天光擇菜,當我衝進門和她大聲地講鄰居家的小夥伴如何如何,她會快速地瞄一眼窗外的院子,似乎很怕被我提及的小孩跟進來聽到什麼。鄰居們聚在一起說話,她也是最沉默的那一個,附和幾句便急着回家,從不表態,也不摻和任何事。
這似乎是她的某種生存智慧。然而我也記得,媽媽曾在某次吵架中說過,奶奶是最會暗地裏攪事的人,多少破爛事最後追根溯源,大多是她的指使或暗示。
有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我媽的慣用語)會圍在廚房喫飯。沒有客人來,正屋是絕不啓用的,小嬸嬸常年關着門,飯桌都直接支在竈臺旁,頭頂只有一盞非常非常暗的小燈泡,每個人的臉都藏在陰影裏。
像梵·高的一幅畫,《喫馬鈴薯的人》。
飯桌上只有奶奶、爺爺和她除了大兒子外的三個子女,沒有“外姓人”。大兒子年長早持家;二兒子十幾歲夭折;老三是我爸,承上啓下,孝順到死心眼;小兒子狡黠機警;小女兒保守顧家;性格各有千秋,唯一的共同點是,聽話。
聽奶奶的話。爺爺幾乎是不說話的。
我偶然參與過一次,蹲在旁邊用冰棍杆戳蜂窩煤玩,反正年紀小,沒人在意。爺爺喫飯很快,早早下桌了,只有奶奶垂着眼,聽孩子們講一天的生活。
她一輩子沒有出去工作過,繞着竈臺轉,只會講山東話,卻熟悉每個孩子的老師、領導、同學、同事、同事的女朋友……只憑她一雙謹慎的耳朵,和寥寥幾句肯定或否定的話。
“不行。”
“做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