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這也是一種回孃家的心情,如果當年與瑪麗莎沒有共過一大場坎坷,這份交情也不可能那麼深厚了。
可是那仍不是我的孃家,住上一陣便是吵着要走,原因是什麼自己也不明白。
在西班牙,每見我皮箱裝上車便要淚溼的人,也只有瑪麗莎。她不愛哭,可是每見我去,她必紅眼睛,我走又是一趟傷感,這種地方倒是像我媽媽。
過去在西德南部我也有個家,三次下雪的耶誕節,就算人在西班牙,也一定趕去跟這家德國家庭過上十天半月纔回來。當然,那是許多年前做學生時的事情了。
那位住在德國南部的老太太也如我後來的婆婆一樣叫馬利亞,我當時也是喊她馬利亞媽媽。有一年我在西柏林唸書,講好雪太大,不去德國南部度節了,電話那邊十分失望,仍是盼着我去,這家人一共有四個孩子,兩男兩女,都是我的朋友。當時家中的小妹要結婚,一定等着我去做伴娘,其實最疼我的還是馬利亞媽媽,我堅持機票難買,是不去的了。
結果街上耶誕歌聲一唱,我在雪地裏走也走不散那份失鄉的悵然。二十三號決定開車經過東德境內,冒雪長途去西德南部。到的時候已是二十四日深夜,馬利亞媽媽全家人還在等着我共進晚餐。更令我感動的是,一入西德境內,尚在漢諾瓦城的加油站打了長途電話去,喊着:“過來了,人平安,雪太大,要慢慢開!”並沒有算計抵達南部小鎮的時間,車停下來,深夜裏的街道上,馬利亞媽媽的丈夫,竟然穿了厚大衣就在那兒淋着雪踱來踱去的等着我。
我車一停,跑着向他懷內撲去,叫了一聲:“累死了!車你去停!”便往那幢房子奔去。房間內,一牆的爐火暖和了我凍僵了的手腳,一張張笑臉迎我回家,一件件禮物心急的亂拆。那當然也是回孃家的感覺,可惜我沒有順着馬利亞媽媽的心意做他們家庭的媳婦。沒有幾年,馬利亞媽媽死了。當那個印着黑邊的信封寄到了我的手中時,我已自組家庭兩年了。
跟那一家德國家庭,一直到現在都仍是朋友,只是媽媽走了,溫暖也散了,在德國,我自是沒有了孃家可回。
飄流在外那麼多年了,回臺的路途遙遠,在國外,總有那麼一份緣,有人要我把他們的家當成自己的家,這當然是別人的愛心,而我,卻是有選擇的。
去年搬了一次房子,仍在我居住的島上,搬過去了,才發覺緊鄰是一對瑞典老夫婦,過去都是做醫生的,現在退休到迪納利羣島來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