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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天師母你的孩子惠民打電話來,說師母你已昏迷,不能救了。
我撐着身子坐計程車去看你,你的手上還在打點滴,可是眼睛閉着,我輕輕的將臉貼在你的臉上,我的淚流在你的頰上,我喊你:“師母、師母。”你不回答我。護士小姐進來請我離開,我捨不得走,我抱着你,你沒有動靜,我跟你說:“師母,你怪過我這幾天的不來看你吧?你一定在傷心我的不來,現在我來了,你爲什麼不理我?”
護士小姐強迫我走開,我再度親親你那依舊美麗的臉孔,哽着聲音,向你說:“那麼我們暫別了,師母,我的好朋友,這一條路,誰陪你去呢?”
出了病房,我坐在臺大醫院邊門的石階上埋頭痛哭,想到你跟我那份不可解的友情,我實在是舍不下你那麼孤孤單單的上路。
那個黃昏,我上車,計程車司機問我去什麼地方,我發覺我的腦中又是一片空白,我不能記得父母家住在哪條街、哪條巷子。我在車中坐着流淚,講不出要去的地名。我下車,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發覺自己的身體好似被一個靈魂附住了似的痛苦難當,我眼睛開始看不清東西。我靠住一個電線杆嘔吐,那時候,我記起了自己獨住的家在什麼地方,我喊了車子帶我回去,在那份無以名之的痛苦之夜裏,我的視力越來越朦朧,我一直全身發抖和抽筋,我等到天剛亮,掙扎着打電話去光啓社給丁松青神父,說我病了,不要告訴我大病初癒的媽媽,不要大醫院,請神父快給我找一個醫生,因爲我支持不下去了。
當我在那天終於因爲精神極度衰弱而住進了醫院的當時,正是師母你臨終的時刻。我突然明白了死的滋味,因着我們在心靈上太相近太相親,你瀕死的掙扎,如同電波一般的彈入我的身體。我也幾乎在那時死去。
你的火化,我沒能去。你在臺中的告別式,我不能有體力去參加。躺在病房裏,我不肯講話,只在催眠藥的作用下不安的翻去又醒來。我的去年,真真實實與你一同走過死陰的幽谷,而我康復了,你,師母,你卻永遠的走了。
照片中的一塊玉石,一抹血紅的印章,是師母你留在世界上給我的紀念,睹物思人,還是覺得這不過是一場夢。你的走,到現在也不能被我所接受。我常常會等待,等待你在我的夢中出現,可是你不來。師母,現在的你是不是在我身邊?如果你正在摸摸我的頭髮,我怎麼沒有感覺?我們的緣,來生再續下去,你必然願意的,正如我心渴望的一般,我們來生再相見了,能嗎?能嗎?請你回答我啊——。
這篇文章,送給知我、愛我、疼我、惜我的江師母——楊淑惠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