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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山路是村子對外唯一的孔道,一頭往九份,一頭往猴硐。往九份是購物、看病、看電影的路,因爲一半上坡、一半下坡,所以去回的腳程都差不多,大約四十分鐘;往猴硐則是上學以及搭火車去遠方的路,去程下坡,回程上坡,所以去與回的時間有差,下坡四十分鐘的路,爬坡回來大概要花上一個多小時。
這樣的路,從小學四年級開始,得從故鄉的分校轉到猴硐的母校上課之後,每天來回一趟,一直走到我初中畢業一共走了六年。
那條路沿路都沒有住家、沒有路燈,有兩座裏頭塞滿無主骨灰罈的有應公,以及幾處連白天都顯得陰暗甚至感覺寒氣逼人的大彎,所以永遠不缺鬼故事;至於經常出現的「生物」也大都嚇人,比如蛇、蟾蜍、蟻羣(我們通常叫它「大水蚊」,也許是它通常在大雨過後成羣出現的緣故吧)。
蛇的種類和數量都不少,所以我們早就習以爲常,一旦看到蛇,沒有人會有任何驚嚇的反應,通常是繼續既有的話題,一邊隨手檢起一塊石頭丟它要它讓路,如此而已。
不過,蛇萬一遇到的是阿賴,那就倒大楣了。
我始終不懂阿賴對活着的東西爲什麼都永遠充滿殺氣,彷彿在他的視線裏,除了人之外,不容許有任何活物存在一般,所以遇蛇必打。即便是已經大半身逃進石洞裏的蛇,他也硬是要把它拉出來直到打死打爛才甘心。
其實不只是蛇,連蟾蜍和蝸牛他都一視同仁,必殺之而後快。
記得某個大雨過後放學回家的路上,走在前面的女生忽然傳來驚叫,我們衝上去一看,當下所有人幾乎都呆住,並且剎那間泛起一身雞皮疙瘩,我們眼前出現的是令人驚嚇的場面:成千上萬大大小小的蟾蜍,正以大約十公尺左右的寬度,從山坡緩步而下,漫過路面,然後往坡下的大粗坑溪移動,乍看之下就像整個山坡正緩緩崩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