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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赐予女性以心灵美和形体美,那是既明显而又神秘的现实,我们只能用爱情理解她,用圣洁去感触她,而当我们试图用语言描绘她时,她却远离我们的视野,隐藏到迷惑和模糊的雾霭之后去了。
赛勒玛心灵、形体俱美,我如何向不认识她的人描述她呢?坐在死神翅膀阴影下的人怎么能唤来夜莺鸣啭、玫瑰细语和溪水吟唱呢?一个拖着沉重镣铐的囚俘怎能追赶黎明的微风吹拂?不过,沉默不是比说话更难过吗?既然我不能用金线条描绘赛勒玛的真实相貌,难道恐惧之意能够阻止我用浅薄词语叙述赛勒玛的一种幻影吗?行走在沙漠中的饥饿者,假若苍天不降甘露和鹌鹑,他是不会拒绝啃干面饼的。
q赛勒玛身材苗条,穿着洁白长绸裙出现时,就像从窗子射进去的月光。她举止缓慢、稳重,颇有些像《伊斯法罕曲》680。她的嗓音低沉、甜润,间或被叹息声打断,就像随着微笑波动,露珠从花冠上滴落而下一样,她的语音由绛唇间滑落而出。她的面容嘛,谁能描绘赛勒玛的面容呢?我们用什么样的字眼、词语,能够描述一张痛苦、平静、被遮罩着的,却不是由透明面纱遮罩着的面容呢?我们什么样的语言,能够谈论每时每刻都在宣布心灵秘密,每刻每时都在向观者提及一种远离这个世界的精神世界的容貌!
赛勒玛的容貌美并不合乎人类所制定的关于美的标准和尺度,而是一种像梦一样的奇异之美,或者说像幻影,或者说像一种神圣思想,不可丈量,无可比拟,不能界定,画师的笔描绘不出,雕刻家用大理石雕刻不成。赛勒玛的美不在于她那一头金发,而在于金发周围的圣洁光环;她的美不在于她那一对明亮的大眼睛,而在于明眸内闪烁出的亮光;她的美不在于她那玫瑰色的双唇,而在于唇间溢出的蜜糖;她的美不在于她那象牙色的脖颈,而在于脖颈微微前倾的形象。赛勒玛的美不在于她那完美的体形,而在于她的灵魂高尚得像是一柄盛燃的白炽火炬,遨游在大地与无尽天际之间。赛勒玛的美是一种诗情画意,我们只能在高雅诗篇、不朽的画作和乐曲中才能看到她的影子。才子们总是不幸的,无论他们的灵魂多么高尚,却总是被一层泪水包裹着。
赛勒玛多思而寡言。不过,她的沉默是富有音乐感的,总是带着她的座客转移向遥远美梦的舞台,使之能听见自己的脉搏,可看到自己的思想幻影和情感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与赛勒玛品质和性格形影不离的特质是深沉、强烈的忧愁。忧愁本是一种精神绶带,赛勒玛披上它,则使她的体态更加美丽、庄重、奇异,她的心灵之光透过布丝露出来,就像透过晨雾看到的一棵繁花盛开的大树,忧愁将我俩的灵魂紧紧联结在一起。我俩都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自己内心的感受,都能从对方的胸中听到自己话语的回音,仿佛神灵已经把我们每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一半,通过圣洁之手结合在一起,便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谁离开谁,都会感到灵魂中有一种令人痛苦的缺憾。
一颗痛苦的心灵与另一颗有相似情感与感受的心灵结合在一起,能找到安慰与快乐,正如在远离祖国土地上的两个异乡客之间感到亲切一样。忧愁、患难之中相互贴近的心,浮华的欢乐是不能将它们分开的。心灵中用痛苦拧成的纽带要比欢乐织成的纽带牢固得多。眼泪洗刷过的爱情总是圣洁、美丽、永恒的。
<h3>暴风骤雨</h3>
过了几天,法里斯老人邀我到他家吃晚饭,我欣然前往。我的心灵很馋老天爷放在赛勒玛手中的那种圣饼。那是一种精神圣饼,我们用心中之口吞食,越吃越觉得饥饿;那是一种神奇圣饼,阿拉伯的盖斯681、意大利的但丁、希腊的萨福682尝过它的滋味,不禁肝肠起火,心被熔化,那圣饼由神灵用亲吻的甜蜜和泪水的苦涩和成的面团做成,专供敏感、醒悟的心灵餐食,以便以其滋味令心灵欢欣,以其效应使心灵遭受折磨。
来到家中,我发现赛勒玛坐在花园一角的一张木椅上,头靠着一棵树干,身穿洁白长裙,像是一位幻想中的新娘,守在那个地方。我默不作声地走近她,像一个虔诚的拜火教徒坐在圣火前那样,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我想说话,但发现自己张口结舌、双唇僵硬,只好沉默不语。一种无限深邃的情感,一经用具体语言表达出来,难免失却它的部分特殊意味。不过,我觉察得到,赛勒玛正在静听着我的内心自言自语;与此同时,她也从我的双眸中看到了我那颗颤抖心灵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