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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早晨,你看见的那个早晨,村里好多人赶车出门,到处是开门声,你是唯一一个看见自己走远的人。那个早晨你看见我们去了哪里?
后来的一个下午我们回来,仿佛从没出去过,但跑坏的马车和磨损的年龄告诉我们,确实有过一次漫长的奔波。以后我们再没看见早晨,它被不住长大的梦侵占了。我们醒来时总是中午,我们的早晨被别人过掉了。
我们不知道在过着谁的生活。天亮了又亮了,没有早晨。出去的人,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留在村里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村里。一个黄昏外出的人陆续回来,好像又回到一起,又走到一条路上,坐在一根木头上。我们都在的时候,好像村庄是一个东西,我们一起说话、干事情,我们是他身上的肉,是他的鼻子眼睛和嘴。村庄又变成一个东西,谁也看不清的东西。我们不在的时候村庄又是什么样子。
听说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在村里干了好多事情,还当了几年村长。
我们走的时候村里就你一个孩子。多少年后,村里只有你一个大人,这是我们想到的。
当时,那个早晨,有人看见你坐在马车上,脸朝后,看着村子。
你别问谁看见的。那个早晨,村里一半眼睛在打盹儿,另一半中有五成盯着碗里,三成盯着锅里,其余两成眼睛没回来。
谁都会被看见,你看我们时另一个人正在看你,看你的那个人又被另一个人看见。
如果把这串目光一截一截连起来,你最终看见的其实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