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多老爹的續絃 (第3/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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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東西真多!手巾,檯布,手帕,絹布,下衣,裙子,綢緞和亞麻布,上面綴繡着簡寫的字母和各種花樣,依照大小排成一堆,幾乎要碰到了天花板!三多老爹所有的朋友和他養着的閒漢都想起了這幸福的一對。在許多的器皿,鍍銀的刀叉,那地位低一點的人送給新房裏的磁質水果盤這一類的東西中,還有一對美麗的燭臺,這是一位侯爵送的禮物——那位侯爵是那地方上的政治領袖——三多老爹稱他爲西班牙最大的人物——每次地方上發生了要選侯爵到議會去擔任議員這一個問題的時候,三多老爹總要代他指揮一切,或者爲他籌劃攻擊別人。在房間裏最顯著的地方,在一個架子上放着新娘的珍寶,一對珠耳環,許多別在頭髮上或者胸口上的別針,金邊梳子,三支鑲珠的長髮針和金鍊條;這金鍊條是培尼斯慕林人常說起的東西,因爲這是多瑪莎夫人在京城的第一家大鋪子裏花了十四個都孛龍纔買到的!
“你真好福氣!”大家都懷着妒忌的心情對瑪麗愛達這麼地祝賀着她的幸運,但是她聽了,卻含羞地紅起臉來;她的母親,一個工作過度的,病態的老農婦,卻窘得一個人在那兒悄悄地淌着眼淚;那個車伕踱來踱去地緊跟着三多老爹,他對於他未來的女婿的寬大,竟想不出一句謙虛的,感恩的話來。
那個晚上,婚約便要在車伕的家裏宣讀而且簽字了。證婚人呼良先生在太陽下山的時候,便帶了他的書記,坐了一輛二輪車趕到了那兒,衣袋裏插着一個便於攜帶的長墨水瓶,手臂下挾着一卷貼好印花的公文紙。
廚房裏特地放好了一張桌子,一座四叉的燭臺上點起了火;證婚人驕傲地走了進來。一個多麼博學的,一個多麼教人忘不了的,熟悉法律的代表人物!呼良先生用土話來讀着那原文,在誇大的,法律的辭句上他還加了好多他自己的解釋。你看這位滑稽的人物,這麼地穿着黑的長褂,生着一張驕傲的,剃得精光的臉兒,可不是像位教士!這一副眼鏡還有什麼用處呢,倘若他老是將它高高地擱在額頭上?
證婚人念着又念着,他的書記便寫着又寫着;那支筆在粗糙的,貼好印花的紙上嗖嗖地響個不停。那個時候,助理牧師和兩家的朋友都來到了。在堂前的桌上,拿開了那些結婚的禮物,卻放上了許多糕餅、糖果、還有饅頭、苦杏子和一瓶瓶的甘露酒——有玫瑰的,也有櫻桃汁的。
“阿嘿!阿嘿!阿嘿!”呼良先生咳嗽了好多次,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閃光的長褂,壓住了帶子把它朝前拉低了一點,又到前面去拿起了一張寫好字的紙來。一粒粒的沙泥從那新鮮的紙張裏掉到了桌上。
唸到了新郎的名字,他故意地皺了皺眉毛,引得三多老爹忍不住首先狂笑起來。唸到了瑪麗愛達的名字,他又從桌邊站開了一些,讓出了地位,模仿着舞場裏的舊式油頭粉面的舞客的那種模樣,深深地鞠了一躬;這樣又引得大家都笑開了。但是他讀到了婚約裏的條文——說起了都孛龍、葡萄園、房產、田地、馬匹、騾子這一類東西的時候,貪心和妒忌使那些鄉里人的臉都發黑了。只有三多老爹獨自個在那兒微笑——那些人一定會知道他是多麼有錢有勢,知道他對待那選中的女人是多麼好,想起了這些事情,他便覺得非常地滿意。瑪麗愛達的父母忍不住要掉下眼淚來。他這種行爲,豈但是大量而已!他們的鄰人一致會心地點着頭兒。真的,你可以將女兒託付給這麼的一個男人,用不到半點遲疑!
簽字的手續完畢之後,就擺起小酌來。呼良先生誇耀着他出名的老牌滑稽和一肚子的故事,惡意地用胳膊肘去撞着助理牧師維山德先生的胸骨,還跟那個嚴厲的禁慾主義者特地計劃着舉行婚禮那一天的可怕的狂歡。
到了十一點鐘,什麼事情都結束了。助理牧師走了出去,一邊在埋怨自己,爲什麼弄得這麼遲還不去睡。市長也和他同時走了。最後,三多老爹便和證婚人以及他的書記一同立起身來。他已經邀過他們今夜在他家裏住宿。
瑪麗愛達房子外面的道路是非常地黑暗,黑暗得像在沒有月亮夜裏的曠野上一樣。那些鎮裏的屋頂上面有繁星在青天的深處閃耀。有幾隻狗在穀場附近狂叫。村莊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