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中 退休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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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夏天的早上,我媽來電話說:“你爸隊裏要給他做一個退休相冊,讓選25張照片,你來幫着拷一下吧。”並用炸醬麪作爲誘餌。我自然欣然咬鉤前往。我問我爸:“這個相冊是幹嗎用的?”我爸吐了口煙,說:“大概跟你們那會兒的同學錄差不多吧。” 於是我開始挑照片。我爸有云南、江西、湖北、湖南、四川、西藏等地的旅遊照片。我一張一張選下來,挑他最精神的,拷進卡里拿給他看。
“誒?”他把煙蹍死,皺着眉頭看着,“怎麼都是我啊?” “你的相冊不放你放誰啊?”我往麪條上整齊地擺黃瓜絲。
“我的隊友呢?”他問。
我呆住了大概15秒。我完全沒考慮這個問題。我是說,我完全沒考慮到我爸還有隊友,我更沒考慮到他會想要在退休相冊裏放隊友的合影。我甚至沒想到他真的會在意這相冊裏放的是什麼。我把擺好黃瓜絲的碗放下,怯生生地看着他。
“先喫飯吧。”他嘆了口氣。
他很生氣。我於是又端起碗來,但不太敢出聲喫。你知道,喫炸醬麪時不能出聲,真是生不如死。
我爸是一名萬惡的城管隊員。一般老百姓都這麼說城管。但他其實是一個好人。他這一輩子從沒抄過一個小販,沒掀過一個攤,沒抓過一個人,沒扣過一輛車。我有一次跟他們隊裏喝茶,趁我爸上廁所的當兒,問一個叔叔:“我爸這麼幹,怎麼在隊裏立足啊?” 叔叔啜了口茶說: “一來呢,他從綠化科轉來的時候年紀已經大了,活兒都是年輕人幹。二來嘛——”說着他突然自顧自地笑了起來,笑了足有半分鐘,“二來你爸長得實在太兇了,小販看見他望風而逃,誰敢跟他對抗啊?”然後一屋子的老老小小都狂笑起來。從他們的表情裏我看得出,笑歸笑,但恐怕真就是那麼回事兒。
高考前夕,爲了讓我上學方便,一家三口住在隊上的一間庫房裏。院子由綠化隊和城管隊組成,都是和善的人兒,我從沒覺得有一個凶神惡煞,除了我爸。而我爸卻是“站着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他是隊裏唯一讀過《十日談》《紅與黑》和《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的人。
我親歷過幾次。三口人喫完飯上街遛彎,他囑咐我們別跟着他,然後噌噌噌緊走幾步,再轉入慢悠悠的散步節奏。我們之間拉開了一段微妙的安全距離。這可能是世界上唯一讓人不舒服的安全感。肯德基門口有幾個賣盜版盤的,見了我爸就點頭哈腰叫“張哥”,卻也不跑,有時候還遞上幾張盤來,我爸一般擺擺手。有時也拿。